《一落索》九连环

4、第 4 章

　　下了竹楼，两间隔间，一间房中摆着竹桌竹凳，另一间却是满满一屋子的酒罐。
　　谢南庭不由吃一惊，没料到这索青绫竟是个地地道道的酒鬼，这竹楼是他命人建的，这些酒，说不得，也是他自己留着喝的。
　　索青绫拾起两罐酒，扔了一罐给谢南庭，自己拍开泥封，就着酒罐就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罐，见谢南庭仍捧着那罐酒不见动静，便喝了一句：“你怎么不喝？”
　　谢南庭喃喃道：“没有酒杯么？”
　　索青绫嗤笑了一声：“小爷我喝酒从来不用酒杯，你还是不是男人？”

　　谢南庭一怔，心想怎么用酒杯喝酒就不是男人了？但这个节骨眼上，要找杯子只怕也没有，他怕惹恼这煞星，只得揭开封坛，也喝了一口，结果却差点呛出来，咳嗽连连。
　　索青绫见状，嘲笑道：“没喝过酒？”
　　谢南庭没好气的回道：“没这般驴饮过！”
　　所谓品酒，要品才有滋味。这样狂饮滥喝，真是糟蹋了手中的美酒。
　　索青绫也不理他，只管自饮自的。谢南庭向来挑剔，有酒无肴，对他来说简直是种折磨。为了应付索青绫，也只好装模作样的捧着酒坛，一面偷偷的看索青绫。好在索青绫喝到兴起，也不来管他，一坛酒入腹后，“砰”的一声将酒坛扔在地上，抬起眼来望着谢南庭。

　　谢南庭心里有些发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还要……再来一坛么？”
　　索青绫怔怔的，忽然打了个酒嗝，摇着头道：“再，再来一坛！”
　　谢南庭一愣，心想你一边摇头一边说再来一坛，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正迟疑着不知如何应对，忽然索青绫大笑起来，伸手一把揪住谢南庭的衣领：“我问你，你会下棋么？”
　　谢南庭冷不防被他揪住，深怕回答一个不当就会招来一顿暴打，忙回道：“会，会！”
　　“下得好么？”
　　“这……平日略有所染……”天哪，他只是陪着倚红楼的姑娘们瞎玩过几局，粗通棋道而已，这少爷难道喝醉了喜欢找人下棋？

　　“棋盘上的胜负，有什么重要？”索青绫将他的衣领一拉，直凑到他脸前，浓浓的酒气喷在他脸上，“什么世局如棋局……什么我终究是差他一着……我赢不了他吗？我永远都赢不了他吗？你说啊！”
　　“是，是……啊不是！你能赢的，一定能赢他的！”虽然压根儿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谢南庭也只能胡乱的应承着，一面极力避开索青绫凑到他面前的脸。
　　索青绫颓然的松开手，退开两步，喃喃的道：“他是王爷，那是天生的，我没有办法。可是除了这点，我哪里比不上他？”
　　“……”你比他嘴毒，比他暴躁，比他不讲理，这些算不算？
　　“可是东城……选他不选我，只是因为我不是王爷么……”

　　谢南庭默默的看着他，忽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何必非要赢他，何必非要和他争？你的好，自然有人会明白。你现在有多喜欢东城，将来也会有人一样的念着你，对你好。”
　　就算你再脾气坏，千般万般不好，也会有喜欢你，心疼你的人出现。
　　索青绫定定的望着他：“那东城呢？她将来会不会念着我，对我好，就像我对她一样？”
　　谢南庭苦笑了一下，伸手将他轻轻拥在了怀内：“她不会，因为她从未将你放在心上。听我说，喜欢一个人是折磨，被人喜欢才是享受。有人念着你，想着你，事事肯为你去做，难道不是更好么？”
　　“会……会有这样的人么？”索青绫失神的看着他，“若是你，你会么？”
　　谢南庭心中不忍，明知是哄他，却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算要我为你去死，也是愿意的。”

　　索青绫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不知道谢南庭这些话是对着女人说惯了的，他只看到那张和东城有七分相似，笑得异常温柔的脸。
　　满眼的柔情，好像真的什么都肯为他去做，好像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是醉了吧？他想。
　　然后他就软软的伏在他怀里，真的醉了过去。

　　索王府内，也有人在喝酒。
　　沈长右有些为难的执着酒壶：“王爷，再喝下去，你只怕就要醉了。”
　　索青丘不以为意的一笑：“你也太小瞧我了，这么几杯，有什么碍事。”
　　“往日绫少爷贪杯，你都要管教的。少饮几杯也就罢了，酒多可要伤身啊。”沈长右还是倒了一杯酒在他面前，“最后一杯，喝完王爷就早些歇息吧。”
　　索青丘微微有些失神，握着酒杯道：“过几日我大喜，心里头欢喜，想多喝几杯，你何苦来扫我的兴？”
　　沈长右笑了起来：“王爷心里头欢喜，那该是有酒有肴，有歌有舞，热热闹闹，大醉一场才成。如今冷冷清清对着我，喝的也只是闷酒。我不敢扫了王爷的兴，不如索性将倚红楼一班歌伎全请入府，痛痛快快陪王爷尽兴如何？”

　　索青丘嘴里一口酒险些喷出来，放下酒杯，对着沈长右那张笑得恭敬诚恳的脸，无奈的道：“你真是……”
　　真是阴险啊。
　　偏偏此人还明知故问的道：“王爷，可还要尽兴？”
　　“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索青丘挥了挥手，“依你之言，不喝了。”
　　沈长右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王爷不喝了，那就来听听正事吧。梁王下了帖子，请王爷后日去他府上赏花。”

　　索青丘一怔：“他请我去赏花？还请了哪些人？”
　　“那我就不知了。”沈长右从怀里掏出请帖，递到索青丘手中，“只怕摆的是鸿门宴，非是好事啊。”
　　索青丘沉默不语。这梁王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为人睿智，颇有战功。而当今太子孱弱，为人怯懦，在朝中很不得势。两人在朝上经常你争我斗，太子几乎次次都败于下风，而梁王忽然请他去赏花，意欲何为？
　　“行一步，看一步，不管他设什么连环套，我只归打太极就是了。”索青丘将帖子置于桌上，神色平淡的道，“总不至得罪他便成了。”

　　“王爷顾虑的是。”沈长右笑了笑，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叫人进来撤了酒，服侍王爷早点安歇吧。”
　　索青丘点了点头。沈长右推门离去时，忽然回过头又道：“对了，我已命人在城西找了座房子，等绫少爷回来后，便可搬过去入住了。”
　　索青丘心下一震，猛的转头，却只见门已经被轻轻的合上了。
　　他怎知……自己打算在成亲后，便让青绫住到外面去？
　　眸子微微一沉，好个沈长右，从什么时候起，你竟变得如此了解我？那我还有多少心事，你是知道的呢？
　　若知道太多，就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