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逐水流》橘园儿

7、七

　　（七）春节

　　“翠花……姑娘。”沈城握了握拳，他看着许丹儿秀美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你家住哪里？明日我送你回家。”

　　他的语气第一次这么坚定，让一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许丹儿也收敛了表情。

　　明日便是除夕了。许丹儿已在这住了半月了。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

　　过了不知多久，才听沈城又一次开口道：“姑娘，你该回家了。莫让家人担忧。”

　　许丹儿这才回过神来，她哼笑一声，口中轻声念道：“小书生……”

　　往日最喜谈天说地的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第二日一早。

　　沈城昨夜辗转难眠，过了大半夜才睡着。天光微曦他便睁开了眼。沈城草草的洗漱完毕，看着窗外雪景发起了呆。她来的时候便是这一片大雪，没想走的时候还是这片大雪送她。

　　他咬咬牙咽下心中的苦涩，敲了敲房门，里面却没有声音。

　　无人应声。

　　沈城这才急了起来。

　　“姑娘？姑娘？姑娘！翠花！”沈城手掌拍的通红，粗糙的木门磨破了血肉，他却恍若无觉。心中发急的沈城再顾不得礼教大防，一肩抗开了房门。

　　空无一人。

　　难道她以为自己要撵她，所以一个人无声无息走了？这茫茫大雪，她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办？若遇了什么事……

　　心中懊悔的沈城便要夺门而出，却正撞上进来的人。

　　“哎呦，小书生你跑什么？”人虽没有摔倒，但手上拎着的汤汤水水却撒了一地。看到一早上的辛苦白费了的许丹儿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我……”

　　“我什么我！”

　　“我以为你走了。”沈城的头微微低垂下来。

　　许丹儿一愣，过了一会才开口笑道：“走便走了，你不正巧要今日送我走么？”

　　“我不是——”想送你走。

　　沈城张口欲言，可这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他只是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秀才，拿什么去对她好？若有一日得以高中……沈城摇了摇头，将那些遥不可及的事全都摇出脑海。

　　许丹儿拿沾了汤水的手指点了点沈城的额头，满意的看着对方瞬间就涨红的脸：“沈书生，你三月不是要赴州府备考秋闱？我陪你到三月吧。不然你一个人看书，多寂寞呀。”

　　本要义正言辞拒绝的沈城，却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许丹儿看着沈城点头就又开心了起来，咋咋呼呼的指派着他买这买那，然后自己忙上忙下的将破旧的屋子布置的喜气洋洋。

　　沈城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只觉得心中暖暖涨涨的。自己已不知多久没人陪伴着过年了。能多得一日……便是一日偷来的福气了。

　　眨眼间便到了上元佳节。

　　这夜月明星稀，正是赏月的好时机。

　　而在沈城的极力劝阻下，许丹儿还是没有去凑外面灯会的热闹，只在沈家小院中摆了点小酒小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

　　许丹儿突然一改往日的活泼，轻声慢语，竟让沈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一时呐呐，下意识接道：“明月逐人来。”

　　这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可吐出的话又再收不回来。

　　“明月逐人来？”许丹儿嘴角含笑，认真看着沈城道，“沈书生，我一直住下可好？”

　　沈城的手抖了抖，他脸色有些苍白，咬牙道：“小生已有婚约，多谢姑娘抬爱。”

　　“她高堂不是不许？”

　　“小生不敢轻言毁诺……”沈城的声音有些轻，但许丹儿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说：“小生多谢姑娘抬爱。”

　　但他藏在心中未说的，却是小生定不负姑娘情意。

　　“恨不相逢未嫁时？”许丹儿闻言笑了笑，抬手将两人面前酒杯斟满，道：“我敬书生一杯，望你得偿所愿。”

　　沈城默默将酒饮下，却在听到许丹儿下一句话时一不小心将酒杯打了。

　　“我家住州府，明日送我回去吧？也刚好在城中备考免得奔波。”

　　沈城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到自己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第二日，方一进府城城门，许丹儿就将沈城拦了下来。她只道了声珍重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沈城一人望着她穿着大红碎花裙子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下意识的伸了伸手，却什么都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