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修麟

6、消散

　　幸福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打碎的。

　　就在程晟并不肯定的答应之后，程晟也出了事情。或者说是程辰出了事情。程辰在坐着车去公司的时候，一辆疾驰而来并且没有遵守交通规则导致两车相撞，车上司机受伤过重，抢救无效死亡。而程辰，准确的说，是程晟的身体受伤颇重，身体应激反应陷入昏迷。

　　经过抢救之后，程晟被送到重症监护室。

　　意识海里，程晟看着似乎很是虚弱的程辰，板起脸皱起眉头，语气有些急促，略带关心的问到：“你感觉怎么样了？还好么？”这也是正常的，当时程辰一直坚持着保持住清醒的状态，不过是因为只要他昏迷了，程晟就不得不承受那些痛苦。

　　程晟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程晟掌控者这个身体的一切。只是，有些时候他不介意，或者说是没有欲望掌控这具身体。那个时候，可以说，程辰可以毫不费力的掌控，不会有任何影响。若是他愿意，那个时候，程晟完全有可能会消失，毕竟程辰坚韧强大，远胜于程辰，而那个时候，程晟没有防备。但是，程辰不会那样对待他心目中的最爱。

　　而这次，情况显然不一样。程晟才是身体的最适合支配者，在身体遭受损伤的时候，程晟会不与自主的掌控身体以使自己得到最好的救助，至少不会让自己在无助的情况下孤独的呆在意识海里，但是，那个时候，损伤最重的也应该是程晟。身体的情况反馈给大脑，意识处理大脑给予的信息然后作出反应。而这个意识应当是程晟这个第一人格的意识。但是由于程辰扛住了那些疼痛，没有让程晟来体会。因而，信息被传递给了程辰，然后程辰接受了那些对于外界的反馈，比如伤痛。最终导致程辰损伤更重。

　　程辰微笑以对，眼中写满了温柔，“阿晟，没事的。我还好，不用担心。”只是随即眉头紧锁，有些担忧，虽然很快掩饰了，却因为实在焦急，漏了痕迹。

　　他担心着程晟的身体情况，却也担心着自己此时的情况。车祸的时候，疼痛袭来的那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意识的破碎，虽然现在已经重组了，但是，……会不会很快消散？好不甘心，阿晟才刚刚松口接受他，两人之间还没有真正的在一起，阿晟还没有说过喜欢，还没有看着阿晟慢慢长大成熟，相伴着变老……真的，很不甘心啊。可是，他也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事情，并不打算说出来让程晟难过。

　　程晟其实还是很关心程辰的，再怎么说是两个人格，却也只是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同一个灵魂。关心自己有什么不对？程晟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程辰焦虑的原因，但他试着从程辰的角度思考，立即明白了原因。现在程辰所担忧的绝对是属于两个人的身体的状况。“身体没事，我有感觉到。”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其实程晟也是有些担忧的。现在不能醒过来。睡眠是最好的疗养方式。它是一种特殊的保护机制，能够在睡眠中交替新旧细胞，回复身体内部的平衡，促进新陈代谢。但是，睡眠却也会让程晟对身体的状况不甚明了，无法准确判断。

　　程辰欣喜于程晟对他的关心与安慰，有些惊喜，敛了那些担忧，温柔与宠溺充斥于眼中，但是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喜悦。“阿晟，阿晟……”并不需要程晟的应答，只是那样欣喜的叫唤着。

　　却不想，更让他惊喜的却是程晟的应答，懒懒的，没什么激情的却不带排斥的应答声。

　　只是这样的喜悦下却有着巨大的阴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

　　三天后，程晟睁开眼睛，纯白的天花板，看起来就显得严肃冰冷的医疗器械，以及两个穿得严严实实一眼看去却是白花花的一片的眼含担忧看着他友人。

　　“你们来了。”程晟哑着嗓子开口说话。

　　“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啊？！”只听见程晟的声音，蒋华景就压下内心的酸涩，开口骂道。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张科文倒是注意拉着蒋华景，“你小声点儿，这儿是医院，可别把护士招来！再说了，程晟不是才刚醒过来么？你怎么就对着他大喊大叫的？”等把蒋华景说的熄了火，张科文转头看向程晟，目光直视，眼神严肃，嘴角下撇，板着张脸，“程晟，你怎么回事？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把自己照顾到医院来了？！出息了是吧？！行了，今天我也不说你，现在我先把护士叫来给你看看，还有哪儿不舒服赶紧跟护士说，知道了没？可不要想着忍过去，明白么？”在张科文说这些的时候，蒋华景在后边直点头，一脸的赞同。

　　护士给程晟看过之后，警告了看望病人的两人，就离开了。程晟刚醒来没多久，两人也不想打扰他休息，便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离开了。

　　在睡梦中的时候，程晟似乎感觉自己进入了意识海，程晟穿着一身休闲转躺在那里，程晟走进了看着程辰，也不说话，就是那么看着。

　　程辰嘴角含着笑，五官柔和，他睁开眼睛，搂住程晟，凑上去吻了吻程晟，程晟感觉到了，似乎是真的接触到了。程晟想，这个梦倒是有些奇特，或许这真的说明，自己接受程辰了吧。不是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程晟也不由自己控制一般的搂上了程辰，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身体和身体之间似乎没有任何空隙的融为一体。慢慢的，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亲吻舔舐……亲密如一。

　　程晟切实的感受到两人真的融为了一体，这大概才是真的水-乳-交融吧？！思想的交汇带来了非同一般的感觉。

　　程晟觉得，自己更坚强了些，内心似乎也没有那么软弱了。还稍微有些冷酷，大概是错觉吧。程晟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自私了，更爱自己了。不过，每个人最爱的本来就只是自己不是么？那么更爱自己大概也不是不可以吧！那种感觉似乎越发浓厚了呢，果然，爱自己才是真的永无止境的爱呢。感觉到程辰的手顺着自己的脊背，轻轻抚摸，很是舒服。感觉到程辰的亲吻从额头开始，一点一点朝下，但是程晟却在困倦中慢慢入睡，伴随的是极致的舒适。睡梦前最后一个念头却是：这样应该不需要为程辰清理吧？毕竟只是个梦。在梦里入睡，应该是进入了深睡眠了吧？！

　　程辰看着睡着了的程晟，那些不甘心，那些愤懑似乎都消散了，只留下静静的安和。在他身边，似乎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呢。

　　算了，就这样吧，就让他在最后一次看着他的爱人吧。

　　程辰知道自己的身体开始消散，本来也只是无形之物，消散了……也没什么的吧！只是，程辰看着自己身上浅浅的吻痕，心满意足的笑了。“阿晟，”程辰趁着还有时间，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爱上我，爱上自己确实很荒谬。但是，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呢。在我出现的第一瞬间，就爱上你了呢。我也不知道原因呀！”程辰看着沉眠的程晟，却不由自主的陷入了回忆。“你那时候看着一点也不讨喜，一点也不可爱。缩在被子里，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高中生呢。可是，我怎么就喜欢上了呢？我好心疼你。怎么办，越来越不想离开了。我离开了，你不就只有一个人了么？”

　　程辰的手指慢慢伸到程晟面前，隔着极短的距离慢慢描画程晟的轮廓。慢慢的，程辰消散的速度变快了。“算了，不说那些了。”程辰凑过去亲吻程晟，“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但是我怎么舍得让你记着我呢？”程辰最后似乎变成光团碎片一般，慢慢融入意识海里。

　　“我出了车祸，被人送到医院。现在是抢救过后的第四天，我现在住在普通病房里等待着痊愈。”程晟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受伤住院，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的始末。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忘记了什么呢？想了好久，却还是没有什么印象。感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蒋华景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程晟并不像追根究底，没有搭理。而蒋华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祝贺他出院。

　　程晟微笑着出了院，微笑着上学，微笑着处理公司事务，微笑着与人相处，微笑着结婚生子。人的一生，真是很短暂呐！做这些事情，不就是让自己觉得开心么？人最重要的，本来就只是开心啊！虽然本质上是个冷血动物，但是温柔的面具却让他做这些事情方便简单呢。

　　爱着自己，愉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