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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抵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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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迎接灀佑的,是国君御下神甲卫。蓝国的术士极为稀少,所以更多还是依靠普通人的武力维护。事实上,无论哪个国家术士都是稀有的存在,岚碧岛的存在本身就是紫国身居七大国之一最大的凭仗。
“好大的阵仗。”涯若扮作普通的女侍随立在珞珞身后,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神甲卫轻声道,习惯了术士一对一至多数人,动辄上百的神甲卫确实十分壮观。
“父皇令我即刻入宫?”灀佑面对神甲卫的首领挑了挑眉,没有人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双手食指轻轻扣动了两下。
“陛下请殿下先去觐见,公主殿下可留步。”首领声如洪钟。
灀佑弯下身看着珞珞的眼睛,“你回府等着父君可好?”
“好,父君早些回来陪我一起用晚膳。”珞珞小手依恋的扯了扯灀佑的衣袖。
在此,惊蛰和谷雨也不得不分开。惊蛰陪同珞珞回府,谷雨随同灀佑去王宫。
分开的时候,涯若看着倚晴依依不舍的盯着诛流,后者对她轻轻点头,心里倏地升起一股不快。她讨厌任何和她怀着一样心思的女子,尤其是倚晴。
“你可看出了,那些神甲卫对灀佑殿下并不恭敬。”央央伏在涯若耳边低声说。
涯若当然看出来了,只是方才被分了神,这会儿郑重的点头,“我知道,此行凶险。”
灀佑的府邸,坐落在离王宫不远的地方,周围大片沃土都划在府邸范围内,亮明身份之后珞珞干脆从车架上下来,像寻常的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走在路上。
一路走来,全是各色各异的花树,有的正在盛开,有的半开半放,有的已经将残,各有各的美,绝不相同。这样环境下,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温柔。
珞珞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昂头看着花树,她似乎最偏爱殷红的花,细幼的手爱惜的在树上轻轻抚摸。
“这些花树,我听说都是母妃一手种下的。”珞珞说“听说”,其实她从未见过生母,刚出生不久她的母妃就故去了。
每次听到皇子妃,气氛总会变得冷落。再看这些花树,也有了萧瑟的意味。
皇子府上,除了年幼的珞珞,再无任何女眷。
灀佑看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对故去的皇子妃恐怕也是深刻不能释怀的。
府邸格局庞大,珞珞虽然年幼,打理些小事情却十分从容,不用人提醒就先妥善安排了惊蛰的居所,只不过涯若和央央要寸步不离守着珞珞,所以只有几个少年去了居所。
旅途劳顿,珞珞强撑着安排了不能等的事情便也在自己的居所更衣歇下。涯若和央央则坐在珞珞特意安排人放的睡榻上。
珞珞的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似乎是点了安神的香料。不久涯若就觉得困倦,强打起精神和央央交代了一声,站起身准备到门外走走。
外面照样种着美丽的花树,都是一样的嫣红,一树一树的花像热烈的火焰,芬芳又妩媚。涯若看见诛流和玡风站在树下并没有奇怪,只是灼灼花树下少年俊丽的面容十分好看,让人移不开目光。
玡风却会错了意,大步踏上来伸头看了看里面,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你不会真以为我们让你和央央干活自己休息吧,我们就是不方便进去。看你样子是不是累坏了,借你肩膀睡一会儿?”
涯若哭笑不得的躲开玡风主动凑上来的肩膀,“这么点儿事情还不至于,不过里面好像点了安神的香,时间一长难免觉得困顿,我和央央商量着轮流出来透透气。”
虽然现在凭她和几个人的能力,任何人出现在府邸都不能逃过洞察,不过总是小心为妙。
“明日是蓝桑国一年一度的花神祭,蓝桑国的圣女会在祭祀上现身,每年公主都会去看。”说话的是诛流,他还站在花树下,绯色的花光衬得眸色妖娆。
涯若只看了一眼便避开目光,只怕一个不小心连“倾慕”都能说出口。
相比这边的平和,王宫内谷雨众人显然更紧迫。虽然一路上神甲卫没有多余的动作,然而术士特有的洞察力还是察觉到了危险。这种危机感在进入王宫见到垂垂老矣的国君时达到了顶峰。
一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人坐在象征最高王权的銮座上,灀佑站在下首,谷雨被隔在殿外。
“如何,此行可还顺利?”国君慈爱的望着灀佑。
灀佑缓缓单膝跪地,“让陛下担心,此行尚且顺利。”
明明是至亲父子,因为有了身份的限制,却如此疏离。见了面,只是寥寥数语便退下,并没有任何多余温情的关切。
国君早过盛年,然而虽然外貌看着衰老,眼睛里却丝毫不见浑浊,清明得很。很多无形的压力,沉甸甸落在灀佑的肩上。尽管如此,灀佑脸上仍然和煦,仿佛没有感觉到这一切。
沉默的气息渐渐散去,压在身上的沉重也随之消失。国君朗声笑起来,“灀佑,你是孤最得意的儿子,什么时候都不要让孤失望才好。”
“陛下放心,儿子绝不会让陛下失望。”灀佑仰望着銮座上的人。
离开大殿之后,灀佑和等在外面的谷雨汇合。
看着灀佑的脸色,众人却吃了一惊。之前几日虽然时常能听到灀佑的轻咳,但看到他如此面色如纸还是第一次。
灀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伸手阻止,之吐出一句话,“回去再说。”
他果然是在强撑,刚一离开宫殿,便抑制不住自己剧烈的咳嗽起来,最后咳出了两口淤血。好在身为蓝国皇子殿下,他可以车架代步。
谷雨在旁边冷冷看着,忽然讥讽的说:“你这么折腾自己是在赎罪,大可不必。”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弟子纷纷惊讶的看向他,从未想过谷雨有朝一日会这样说话。
灀佑靠在车架上呼吸微弱,眼睛本来微微闭合,现在却睁开了,显然听见了谷雨的话,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谷雨却像十分生气,转过头不再看他,半晌更像是咬着牙说:“天爱,帮他看看。”
“是。”天爱立刻要上前。
“不必,之前雨萝姬已经看过。”灀佑无力的抬了抬手。
“那随便你。”谷雨拧着眉回头瞥了他一眼,也不坚持。
回去路上,一行人十分安静,灀佑也渐渐缓过神来,脸色虽然苍白,但看着和平时也无不同。
暮色渐沉,鸦鹊低飞,西风簌簌卷地,枯干的叶盘旋于空。
灀佑在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满是温柔的梦。
岚碧岛上比试场,少女抬起精致的下巴,高傲的轻嗤,然后伸出纤细的手,“你起来不起来!”
躺在地上的少年伸手抓住,想站起来……
“恭迎殿下。”府邸管家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梦。
灀佑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皇子府邸的晚膳丰盛精致,往常只有灀佑和珞珞两个人,现在忽然多了惊蛰和谷雨这些客人,显得十分热闹。
灀佑似乎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从头到尾都很淡漠。只是珞珞提起明日的花神祭才抬起眼对她微笑,“在外面小心一些,不要和惊蛰分开。”
珞珞笑着答“好”,转脸看向央央和涯若,“姐姐和我一起去吧,圣女又好看又温柔。”
涯若当然不能拒绝,笑着点头答应。
晚膳尚未用毕,管家又走过来到灀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灀佑听完站起来,“各位自便,我去待客。”
随着他起身,谷雨也站起来跟随,不过却命几个弟子不必一起,安心用膳。
剩下用膳的人像少了掣肘,说话也随便起来。惊蛰更是不拘几个弟子都在,把酒壶摆在桌上,对谷雨的几个弟子眯着眼睛笑,“谷雨一路上没少生气吧?”
谷雨弟子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惊蛰是怎么知道的。惊蛰不在意他们没有回答自己,自顾自喝着酒吃着东西,洒脱又不羁完全不像女子,“这一趟出来,可是触了他的心结,不过也可能打开他的心结,倒是有趣。”
像他们这样活了多年的术士,尤其是二十四行首,哪个没点儿陈年往事呢?
灀佑书房里,除了他自己还有十五皇子长烨。长烨比灀佑要小上许多,两人眉眼有许多相似之处,但灀佑身上如垂暮老者的病弱在长烨身上却是看不见的,长烨所展现的完全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皇兄顺利回来,实在让人高兴。”
“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一一做好了。”
“明日花神祭,皇兄去是不去?”
两人在一处,完全是长烨在说,灀佑只是听,或者是沉默,并不说一个字。
长烨说到最后,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眨了眨,流光四溢的看着灀佑,“皇兄,你是真的想好了?你可知道,在我这儿可是绝没有后悔一说的。”
灀佑终于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后悔。不过长烨,你答应我的,切记要做到。否则……”
凌厉的杀气,忽然从灀佑身上散发出来。此刻他完全不像一个病弱的人,倒像是一把利剑,能直刺入心的那种。
长烨脸色发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后退,手握成拳硬是站住了,压低声音回答:“好,你让我做的我一定都做好。”
“那就好。”灀佑又低下眼睛,依然像个垂垂老者一般。
明日,就是花神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