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流年》隐绯心

23、声声慢

　　此间相望无处，独留青冢向昏沙。——云舒
　　北行回岛的路上，涯若和央央的心情一直都好不起来，这个年龄的少女总是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尤其是与情愫有关的。惊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懒得规劝，以后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两个人慢慢就成长起来的，就好像她现在一样。
　　岛上没有来信催促，回途也不需急迫，所以竟是闲闲散散的走了几日，每到一处都要略作停留。
　　一早天气略有些清冷，涯若和央央都披了披风，其余几个人倒是不惧寒冷，依旧穿着单衣。
　　青渊一边走，一边拿着地图对照，粗略估计翌日傍晚才能上岛。他虽然也没有着急的事情，但作为年少气盛的少年，对这样的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反观诛流和玡风，一个并没有太多情绪流露。另一个……好吧，玡风对沿途的一切都十分中意，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
　　这一段路两侧都开着嫣红的野花，花朵并不大，只是一簇簇兀自的开放，毫不在意的展示着自身的风姿。没有少女不喜欢花，涯若也是恋恋不舍的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触花蕾。
　　央央也是爱不释手，啜笑说：“我看着这花就想起红颜来，这种花和她好像。”
　　“也是，都是美得让人侧目，又毫无自知。”涯若歪着头附和，“这一晃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在谷雨中怎么样。”说着，她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诛流，没把担心倚晴会针对红颜的话说出来。
　　“要是她没有出岛，我们明天就去她的院子找她吧。”央央试着伸手想摘下一朵红花，手几乎伸到花茎，但又缩了回来。算了，还是让她自由的开在这里吧。
　　惊蛰在路上也不少喝酒，中午过了又不想再赶路，一声令下就率先选了一块葱茏的草地昂躺下来，解下酒瓶一口口的喝下。
　　其他人见她如此，也都一一效仿，在草地上躺下。
　　午后已经不像早上那样凉，草地也被阳光烘照得很温暖，吹过头脸的风也是暖的，混杂着青草的气息让人昏昏欲睡。涯若一手垫在脑后，眼睛正好看见天空，看见一朵朵洁白如雪的云，慢慢从眼前飘过。她的一侧躺着央央，已经闭上眼睛假寐，脸上不自觉泛着浅浅的微笑。
　　涯若稍微犹豫一下，轻轻将头转向另一侧。诛流就躺在不远处，眼睛闭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并不灼目的阳光撒在他脸颊、唇畔，那样特别的美。涯若一看之下就无法再收回目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生怕错过一瞬间，心动得无可附加。她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诛流忽然睁开眼睛回视过来。
　　一个对视瞬间，涯若慌张局促的转过头，烫红轻轻松松就漫延到了耳沿，热烫得好像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四周一片异样的安静。
　　她一动也不敢动，虽然很想再看一看，却不敢转头，只得怀揣着自己的心事，怔怔的看着脸边青翠的草叶。
　　周围的气息这样的甜美，连自从下岛就躲在她衣袖里的球球也悄悄探出头，好奇的嗅着周围的嫩草，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顾看。
　　岚碧岛和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就好像一行人并没有远行过。惊蛰照旧要去苍蓝殿见宗主，弟子们就原地解散，依然约好了翌日傍晚相聚故人叹。
　　回途轻松，涯若和央央连院子也不回，直奔向红颜的院子。
　　红颜向来喜静，院子也依了主人的性子，周围一片让人心安的宁静。两人还没走近，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院子走出来，迎面看见她们也是吃了一惊。
　　面容清丽的少女脸上还余着些许忧愁，看见央央之后却尽数褪去，化成惊喜，“央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回岛上，阿姐是来找红颜的？”央央满脸儒慕的看着天爱回答。
　　天爱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红颜的院子，又皱了皱眉，轻声回答：“我是过来帮她治愈的，我们也是昨日刚刚回来，这次出去红颜受了伤。”
　　本来涯若不想打断两姐妹的话，但听到这句话实在忍不住，张大眼睛，“红颜受伤了！我去看她！”说着，仓促的向天爱招呼了一声就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红颜穿着一身家常的浅色裙裾，正靠在窗边翻看一本典籍，气色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看见涯若破门而入也只是惊喜并不意外，笑意毫不吝啬的染上嘴角，“你回来了。”
　　“怎么会受伤的？倚晴没有保护你吗？”涯若毫不见外的在榻边坐下，紧盯着红颜仔仔细细的打量。这时央央也走了进来，同样紧张的站在旁边。
　　这份担心于红颜非常受用。她稍微沉默了片刻，到底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红颜一行人这次受到的密务是护送落霞谷少谷主安全返回落霞谷。这位少谷主也是个妙人，小小年纪就敢偷跑出谷，还美其名曰历练自己，身边只带了两个略懂法术的护卫。
　　果不其然，三人游历到边境时遭到不明人士偷袭，两个护卫誓死护卫，少谷主也是命大，正好遇见岚碧岛外出执行密务的术士，这才捡回一条小命。遭遇了这次危险，少谷主终于知道了怕，央求宗主送他回谷，于是这件事情就落到了谷雨头上。
　　原本只是一次简单的护送，应该也没有太大危险。坏就坏在这件事情不知如何被落霞谷心存异心的一拨人得知，就有了一路上无休止的掳绑截杀。
　　马上就到落霞谷时，对方势力几乎倾巢出动，在一条河畔与谷雨一行进行了最后的搏杀。谷雨到底与惊蛰实力不相上下，面对比自己多几倍的人也没有落于下风，红颜作为攻击力最强的火行术士一直冲在最前面，阿珏和寒碎也是如此，只留下天爱和倚晴护在少谷主身边。本来倚晴在所有人周围都施了防护结界，但红颜遭到的攻击太多，到底有抵御不住的时候，又赶上有人从背后偷袭，倚晴转移了更多的防护在少谷主身上，这一来红颜正正被一团烈焰打在背心，受了不轻的内伤。
　　涯若抿着唇，攥着的拳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最后咬牙切齿的说：“她肯定是故意的。”
　　“你别生气，我现在也没什么了。而且当时那种情况，她那样做是理所应当。”红颜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劝。
　　“你放心吧，我明白这件事情的轻重，不会做什么的。”涯若回过神保证说。
　　央央扭头看一看涯若，又看一看红颜，到底没忍住，伸手一人扔了一个治愈术，方才温温柔柔的开口说：“涯若你还顾着说红颜，你自己还不是也受伤了。”
　　涯若被央央说得心虚，赶紧对红颜说：“我就是受了一点儿皮外伤，现在早就好了。你受的是内伤，可得好好休养，千万别大意了。”
　　红颜刚想问她的伤情，却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简单笑了笑，点头说：“好，不过你和央央刚回去也该去休息了，我这儿没什么事情。”
　　虽然不急着去休息，但考虑到红颜需要静养，涯若和央央还是没有多留就走了出来，却迎头又看见两个很眼熟的少年走过来。一个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然寒凉的气质；另一个一袭深衣，负手而行，可堪玉树临风。
　　稍微愣了一下，涯若才想起来这两个人正是阿珏和寒碎，想必也是来探望红颜的。
　　双方虽然不熟识，但都是同辈弟子，也不能擦肩而过，于是停下来寒暄。
　　涯若：“好久不见，你们是来探望红颜的吧？”
　　央央点头、微笑。
　　阿珏：“我们来看一看红颜，你们刚刚回来的？”
　　寒碎：“你们刚才发愣是因为认不出阿珏了？也是，他最近长高了不少。”
　　涯若、央央：“……”
　　好吧，她们之前也听红颜说过，寒碎最大的爱好就是对谷雨同伴冷嘲热讽，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虽然并没有聚首过多少次，但每次归岛来故人叹已经成了惊蛰每一个人的习惯。
　　岛上已经入了秋，早晚十分寒凉。涯若回自己院子休息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醒来，收拾了一身妃色曲裾，走出门时觉得风有些凉，又披了一身及地的水红色披风。花季的少女，除非外出执行密务，平日里也多喜欢装扮，涯若也把一直高束的长发放了下来，绾了一个低低的髻，多数披散的青丝显得格外温柔清丽。
　　许是跟惊蛰一起久了的缘故，众人都被熏陶得十分嗜饮，也或者是走到故人叹门口，闻到微香的酒气，看见风情万种的浅晴才有了真正归岛的感觉。
　　总之，惊蛰又一次在故人叹留到了深夜。
　　浅晴和惊蛰关系极好，不管她有没有真的喝醉都直接扶住，对几个弟子说：“我送她回去，你们各自小心。”
　　作为弟子，几个人目送了惊蛰离开，然后才准备各自动身。意外的是，在谁也没有开口之前，一向寡言的诛流忽然说：“我送涯若回去。”
　　涯若今日喝得也不少，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迟钝的看了诛流一眼才反应过来，倏地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足尖不说话。
　　青渊也有些意外的看了诛流一眼，但并没多说话，“我送央央吧。”
　　所有人中玡风最似惊蛰脾性，听到两个少女已经有人相送，干脆潇洒的摆摆手，“那就这样吧，我走了！”说完，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此时夜深，风也格外的凉，总是有几缕发丝被吹到涯若脸颊，让她一次次伸手拨开，但其实她的小动作只是在掩饰尴尬。不知道为何，她今日面对诛流总不知道说什么。
　　走到四季路上，两旁的桃花竟都盛开，被晚风吹得纷纷飘落，和不久前在若水城见过的胜景十分相似。
　　“谢谢。”诛流忽然停下来，转身郑重的看着涯若。
　　涯若跟着他停下，面露茫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诛流说的是当日在寒潭底发生的事情，脸色不由尴尬，继而别过头，“当日不管是谁，我都会挡在前面。何况……你之前救过我两次。”她的耳朵尖，慢慢镀上了晚霞一样秀美的颜色。
　　诛流看着她，再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其实要长一些，我还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