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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遗世独立 ...


  •   皇宫里的御景园花卉何止千万,时值春季,串串花蕾争奇斗艳竞相绽放,微风淡荡间空气中掠过芬芳温润的气息,让人心情舒畅。

      南辰帝坐在亭柱连起的长凳上,修长的手指指尖捻转着一束随手采来的鲜花。他看着那朵怒放的鲜花,随口道:“阿绯,朕的身子最近好了许多呢。”

      阿绯垂首淡淡道:“恭喜皇上,身体早日康复。”

      闻言,他笑着将她一望:“那就有劳你多多照顾了。”

      “皇上此番折煞奴婢了,这本是奴婢分内之事。”声音清泠如水,虽自称奴婢却无丝毫卑微。

      凝望着楼宇重重,天、朝的南辰帝始终面带微笑。

      到底是为什么,母后为何要让他知道自己并非长孙家的子孙?又为何不亲自当面告诉他,却要让映莲与她演一场戏?

      事情真如表面那般简单吗?

      若非卞千古传来的消息,他当真会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蛇蝎之人呢。

      那日他听到映莲与母后说起是如何残害汪丽时,便再也听不下去了,自然也就错过了之后的事,那些他错过的,还是隐与暗处的卞千古告诉他的。

      “阿绯,为朕捶捶肩。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累,难不成是这一身病拖得太久了?虽不再胸口发闷咳嗽不断,却仍觉得有些不适。”

      阿绯眼睑低垂,教人瞧不清她在想什么,只是双手有着几不可见的颤抖。

      南辰帝一笑,意味不明:“朕这身子,可就有劳你的照顾了。”

      天际伴着晚霞,斜阳脉脉,红彤瑰丽,御景园里百花齐绽,晚霞百花齐相映,亭外如白云细腻的柳絮溶溶,落入荷塘逐水流。

      那天的南辰帝靠在阿绯身上浅眠。

      捶肩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下。

      阿绯凝视着他的睡颜,她不知别人睡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只知道这个人睡着后的样子很亲切,丝毫没有白日里办公时的严谨,也没有与祁王爷偶尔间小孩子般的打闹,更没有朝堂上的威仪,有的只是放松心神的闲适。

      他怎么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相信她……他怎么可以……

      她不由自主的抚上这张俊美的脸庞,纤细的手指缓缓游移,这个男人……

      无论是现在还是今后,都不会属于她,因为她不配。

      终是抵不住心底的情意,她缓缓垂首,在光洁饱满的额上印上一吻,这已是奢求。面对他偶尔模糊不清的暧昧,她从来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念想。

      墨眉斜飞入鬓,隐隐含着帝王的霸气;那双似嵌了融融波光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总在不经意间流动着魅惑人心的笑,无论敌友,总在那微不可察的瞬息被折服,继而臣服与它;永远如绯色桃花的薄唇,在此刻微微轻合,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桃花淡淡的清香。

      她记得,这年轻的皇帝尤爱桃花。

      如同她听到的,先帝除了喜荷爱莲,最钟情的便是柳絮。

      那种似白云又似一颗女儿心般温柔细腻绵绵软软的柳絮。

      据说,先后出生之日,世间所有的莲花荷花都在同一天绽放。

      而柳絮。

      先帝与先后相逢与柳絮飘满天的季节。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多美的季节。

      这皇宫内院,除了那有着一大片柳树依依的柳院,便是“绯园”那纷纷扰扰的桃花最惹人心醉。

      她还记得那日夜晚无所事事,便一人走进那桃花林中。

      白色、粉色、洒金色、深红色、淡红色、纯白色,那些桃花花朵丰腴,色彩艳丽。晚风拂过,风卷着桃花,落英缤纷,洋洋洒洒,在空中划出一道七彩绝伦的画面。

      然而,在这些颜色各异的桃花中,最吸引她目光的则是那一株绯色桃花。
      唯一的一株。

      她走过去,脚下是一重重的桃花瓣。有的轻覆地面,有的积了厚厚的一层。轻轻踩上去,只觉脚下柔软舒适,那柔软,连那多年来刻意尘封而变得冰冷的心也要被融化般。

      那株绯色桃花,没有白色如雪的纤尘不染,亦没有红色似朝霞的绚烂瑰丽。

      它有的只是淡淡的红中携着浅浅的粉,不张扬;浅浅的粉中带着淡淡的红,不含蓄。

      她望着那株桃花。

      遗世而独立。

      彼时,她望着那株与她同名的绯色桃花。

      彼时,亦有个人,在那桃花纷纷的夜晚,望着那个望着绯色桃花的她。

      遗世而独立。

      每当这个时节,柳絮漫天的时节,宫中上上下下总是自然而然的气氛活跃,全然不似往日里的严肃与拘谨。

      深深宫闱中,这神圣而又庄严的皇宫,柳絮漫天。

      细腻温柔,如一颗少女的心。

      阿绯望着悠然飘落的柳絮,神色虽是淡淡的,却已不似往常的冷漠。

      蓦地,芊手被握住,温暖而安心的感觉直达心底最深处也最柔软的地方。

      就像眼前的那样,那如鹅毛的棉絮轻坠湖面。

      十八年来,这是第三个人给了她这种感觉。

      第一个人是她的母亲,可母亲已不再人世。

      第二个人是她的叔父,可就在她十五岁及笄那年,她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未曾眨过一下眼。

      如今,这是第三个人给了她这种感觉,却也是她发誓要取了他性命的男人。

      而且,他并未沉睡!

      “绯儿……”

      这个男人如此温柔亲昵的唤着她。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晚那独立的一株绯色桃花,在七彩绝伦的花海里独自摇曳生姿。

      饶是如此,可她却没有过多的心思去体会这份感觉,此刻的她,脸色煞白,心脏哆嗦着,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阿绯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没有了先前的迷茫与颤抖,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那是一如既往的死灰冷漠。

      “皇上,已是申时,您该回御书房了。”

      南辰帝也不在意,他坐直了身子,手里捻转着那朵鲜花看着阿绯,似笑非笑。

      忽的他大手紧扣住阿绯白皙的下巴,视线紧紧锁着她,像是要看穿她似的。

      阿绯初时与他对视,后来却是转开了视线。

      那双芳华乍现的桃花眼,桃花纷飞。

      如同此刻的柳絮漫天——

      只有温柔。

      见此,南辰帝缓缓收回手,瞧了瞧手里的鲜花,随即放在她手里:“给你。”笑着离去。

      □□下是一双温柔细腻的手,就像别的女儿家那般细腻、平滑。

      五指并开,纤细修长。

      原来,她也会拥有这么美丽的一双手。

      只是这双美丽的手却不易得,那是她忍着剥皮之痛试用了无数的药物才换来的。

      曾经,她的这双手直至手腕处俱是伤痕累累刀疤横布,老奸巨猾的汪迟岂会允许他的计划毁在一双手上。

      可想而知,这双手都经历了什么。

      在这宫中生活了三年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双细腻柔滑的手也更加的白皙柔软。

      “哼!”蓦地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阿绯骤然全身警戒,望向来人,刚松下来的心再次被人紧紧揪住,她突觉钻心的疼,面上却是极力忍着。

      来人两鬓半白,正是近六十高龄的□□丞相,汪迟,汪辅政大臣。

      此人虽已年过半百,一双眼睛却是毫无混浊,狠戾之色乍现,恐是多年高高在上的原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怎么?看来是我的训练还不够到位,竟让人挑起了你人性化的一面。”汪迟冷哼:“本事倒不小,连天、朝的皇帝也甘愿倾心于你。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免得到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倒要来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曾提醒你。”

      阿绯迎向他,神色冰冷如霜带着讽刺。

      她道:“这不正是您想要的?”

      这种讽刺于汪迟而言毫无痛痒,他巡视一番花开烂漫的御景园,冷冷道:“我不想看到如此精力充沛的南辰帝,你且自斟酌。”顿了顿,精明的眼睛寒光一闪,却是软了语气,然而说出的话却让阿绯险些栽倒身子。

      “别忘了你的身份与任务,还有便是,你早已非贞洁烈女,你可配得上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哼,一个肮脏不堪的贱人罢了!”语毕,拂袖离去。

      阿绯扶着亭柱缓缓坐下身子,清冷精致的容颜惨白一片,手里的鲜花依旧艳丽如初,变得只是心境。

      那痉挛的心脏,似是被人狠狠地揪着,揪到极限后又被人一点一寸的用钝刀磨着……

      慢慢的,色泽艳丽的鲜花缓缓枯萎,枝茎花瓣黯然萎靡。

      又如同谁的心境。

      一道色彩斑斓的“花蝴蝶”以悠然的姿态消失,瞬间出现在另一边。

      天、朝的皇帝听着那色彩斑斓的“花蝴蝶”喋喋不休,平静的面容瞧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望着奏折的桃花眼深若寒潭,墨黑深沉的眸子如九幽寒冰,那绯色如桃花的薄唇瞬时凛冽坚硬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手里的狼毫笔,渐渐弯曲。在寂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御书房里,倏然断裂,墨笔残肢滚落到台阶下。

      他淡淡道:“丢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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