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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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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对面哥哥额上暴突的青筋,小唯规规矩矩坐下,极不情愿道:“有道之书尽读,明事之书多读,闹杂之书少读,邪妄之书不读。”
凌辰很是欣慰的拿着那些“闹杂与邪妄之书”出了自家妹子的院子。
小唯摇晃着手里的一本书,小声问道:“佳瑶,我大哥走了吗?”
佳瑶小小声道:“还在。”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呆几年你且看看他……”
佳瑶捂着嘴笑:“小姐,您终于肯好好的把这一段话读出来了。以前啊,你就爱跟大少爷作对,好好的一句话,您非要读成什么有人骗我、欺我、笑我、辱我、害我,何以处置?然后又自答,唯有敬他、容他、让他、忍他、随他、看准时机弄死他。”
小唯:“……”这真正的凌夕晚还挺赶潮流的。
但见小唯提着裙摆跑到门口,对着凌辰的背影大骂:“凌小辰!我要我的小人书!你个坏人,你还给我!”随即丢掉手里的书大踏步的出了屋子。
佳瑶追问:“小姐,您去哪儿?”
凌家二姑娘故意很大声,一马平川道:“老娘我去找男人!”声音势必大到要全镇的人都听到。
凌辰转身怒吼:“夕小晚!”这个死丫头,她存心要气死他!
“小姐,天还冷,您再穿件衣服呀!”
小唯咯咯笑了,这小丫头,她这是去找男人,穿那么多衣服干嘛。到时候还得再脱,多麻烦。
因为太得意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而前面那人似是被这豪气冲天的一句话还有这两兄妹之间的新称呼给雷到了,也忘了闪躲,两人便撞到了一块儿。
傅公子:“……”凌小辰?夕小晚?谁能告诉本公子这是哪儿跟哪儿?
小唯躲到傅公子身后,抓住他腰间的衣襟跟自家兄长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貌似她感觉到男神的身子猛然僵了僵?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是为毛。
但是知道真相的她啼笑皆非。
傅公子看看他那个因嗜好蓝衣在般若镇里被誉为义薄云天翩翩佳公子而此刻却是怒火冲天犹如公鸡中的战斗鸡似的好友,再扭头看看身后那个一直扯他衣裳左摇右晃嘚瑟不停的邻家呆萌妹妹……内心几度无语。
……丫到底是要闹哪样儿?他是来蹭饭的好伐……
傅公子顿了顿,最终没能忍住,但见他出手快如闪电猛然掐了一下那位快乐妹妹的手心。
意料之中的软糯,触之温和。漂亮的丹凤眼轻轻一阖,复又抬眸。
然后他又听到一句小小的抱怨:“……你干嘛掐我啊……烦人……”
所谓吴侬软语,多半如此。
这一声意料之外的含着委屈的抱怨没来由地让某位公子心头细细的痒了下。
那感觉很细很微妙,却让人难以忽视,像是有人拿了根细细的头发丝在他的心头处撩了一下又一下。
春天的风还带着冬末的沁凉,傅闻君稳了稳心神,玉扇朝后一戳,正中目标。
……“目标”被戳急了,劈手将扇子夺了过去。
傅闻君暗暗叹了口气,然而叹完却又不知自己在叹什么,因而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着淡淡的凉意。
“两人的岁数加起来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还这般胡闹,这让下人们瞧见了成何体统!”
凌辰气的直喘气,脸上一阵青白交错,一时倒没注意他说话的语气,反倒小唯,待他话刚落,手上不由松了些,心头闷闷地。
傅闻君当然感觉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唯倏地将扇子扔了回去,樱唇不自觉的嘟起,她看着头发都竖起来了的兄长,拍了拍手,双手敛与身后,头一仰,无比淡定,十分嘴欠的挑衅:“你揍我啊你揍我啊!”
“凌夕晚!”
*
午饭时,傅闻君成功蹭到饭,他坐在中间,左右是是凌家两兄妹,一个首位,一个末位,脸对脸,遥遥相望。
小唯口水泛滥眼冒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凌辰面前的一盘鸡爪,眼角还时不时的抬向仍旧铁青着一张脸的兄长。
那意思很明显,她想吃。但是她不敢直说,只能暗送秋波。
面对那双漾着一泓泉水般水润的眸子,凌辰下意识搓搓手臂,假装视若无睹,拿起筷子夹起个鸡爪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下一刻,他的脸都绿了。
小唯心里狂笑不止,娃哈哈,泡椒鸡爪,辣不死你!
傅闻君看了看神情黯然销魂离去的凌辰又看了看正喝汤喝的很欢的凌家二姑娘,他眉眼搭了搭,然后也夹了个鸡爪慢慢咬了一口。
好看的淡色唇形咀嚼着,清冷而性感。
片刻——
“嗯,是挺辣的。”有些忍俊不禁。
*
日照光线与空中流动的气息如上好的丝绸般温润而又清凉,周身微风和煦,一切不骄不躁。
冲烫茶具,纳茶,侯茶,冲点,刮沫,淋罐,烫杯,筛茶。
修长的手指,性感的骨节,袅袅茶烟下是千万般的优雅与从容。
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小唯托腮看着,突然一笑,一直不太明白《茶经》中所说的关于煮茶的几句箴言到底是个什么,今日得以瞧见,倒也愉悦。
接下来就是先客后主,司炉最末了吧。
果然。
某人将茶盏一一斟满。
“来,尝尝我煮的茶。”蹭完饭继续蹭茶喝的傅公子。
小唯一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撇了撇嘴,腆着脸在人家家里蹭完饭不赶紧哥屋恩也就算了,此刻倒还反客为主了。
片片碧绿的茶叶在沸水中起起浮浮,后又缓而慢的沉淀杯底。
小唯品了一口,赞道:“虽然我不懂这些,但我还是得说,这茶水真的很好喝。”说不出的味道,只道是茶息绵长,清幽而舒缓。
凌辰接过,一饮而下,看来他还未消气。
傅闻君拿起旁边的布帛擦了擦手,随口道:“夕晚,你这一失忆倒是忘了不少的事。你忘了,你最喜欢茶道,对茶的研究不亚于君幻呢。”
扣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小唯心里一惊,长长的羽睫搭了搭,脸上却挂着天真无邪的笑,无所谓而道:“是吗?我都不记得了。改天有空可得好好想想了。倘若真如你所说,我这煮茶的手艺还能开一间茶肆呢,到时你们可都要去为我捧场。”
傅闻君淡淡一笑,他也不接话,又为小唯斟满茶水。
四目交接,小唯莞尔一笑,一一收下。
一身竹青色锦衣,坐姿巍然如泰山,淡漠颀长,高雅清寒。清隽的眉眼时而冷凝时而温润,淡色系的薄唇性感而高贵的不经心一抿。和风拂过,淡淡的竹叶香,比之这茶香还要清幽绵长。
道是漫不经心,却又让人心生凛意。
面对这样的傅闻君,小唯心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凌辰的一位朋友,诚然跟凌辰的关系是好了点,然则这里毕竟是古代,再怎样开放亦不会由着两个毫无关系的男女在一起,是以,她以为,他对凌夕晚未必会了解多少。
这个人看起来倒是温和,整个人的气质优雅散漫,对人无丝毫凌厉之感,身若芝兰玉树,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看来是她错了,这傅闻君才是她主要应付的。
她现在才见识到,原来,如沐春风亦可杀人于无形。
一直都是她单方面的以为凌夕晚就是一调皮捣蛋的小姐,倒没料到这调皮小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诚然凌府的前身是山贼,府里鲜少像旁的世家那般拘谨,然则终究是大户人家。从凌辰涵养良好的行为举止和佳瑶这一介丫鬟都懂得“隐忍”二字与“瓷器不与瓦罐相撞”的道理,就可看出这凌府绝非俗类。那么身为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便是行为再怎样乖张亦会有她的可取之处。更何况她可不认为傅闻君是那种会对刁蛮小姐另眼相待的人。
这厮才不会委屈自己,别看他那么谦和,其实指不定就笑里藏刀呢。
小唯再次觑向他,他正跟哥哥聊着,面上是温和的笑,很浅很淡。就是这样的表情,让观者不由得放松心神。
第一次,她真真正正的认识到了何为表面功夫,也更加坚定心里的想法,他绝非俗类。
凌辰问道:“怎么,要出发了吗?”
“左右无事,就去看看吧。”傅闻君淡淡道。
“去哪儿?”小唯插嘴,兴致高昂。终于可以出门游玩了吗?!
凌辰瞪她一眼:“去哪儿跟你也没关系,你好好在家呆着!”
小唯不情愿的嘟着嘴。
傅闻君柔声道:“让她跟着也好,免得我们都走了,她又生出什么事来。”
凌辰有些犹豫:“可是这样安全吗?”
瞧了一眼那位在此刻长着一双兔耳朵的姑娘,傅闻君嘬了口茶,淡淡一笑:“让她一个人留下就安全了?”
小唯虽听得一头雾水,然凭着傅闻君方才瞧她的那一眼,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小声诅咒,诅咒完了便问:“你们在说什么?”
凌辰微微一叹,心道:也是,还是带着吧。
他道:“上次你不是问过我关于最近频繁在江湖上出没的采花贼吗,此刻我们说的就是这件事。”
小唯顿时来了精神,“怎么怎么?他要来采我吗?”
傅公子随手搁下茶盏,转开视线,望着院中的一颗梨花树,树枝上的花朵已然稀疏,嫩绿的枝丫钻出树皮。细闻间,竟有着春天里淡淡的青春气息。
嗯,这感觉很好,安安静静的。
见势不妙,小唯快速移到凌辰身边,甜甜一笑:“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你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的。”
凌辰颓然垮了肩膀。
“算我这做兄长的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小唯微笑开解:“大哥,你想啊,妹子我除了嘴巴上有时会有些欠欠地外,别的我也没怎么大奸大恶啊。”
凌辰无言以对。
傅闻君道:“最近又有不少女子险些遇难,官府曾几次捉拿均无果,连那贼子的面都未曾见过。皇帝雷霆大怒……”
小唯打断他:“那是皇帝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只是平民老百姓嘛。”后不待他说话,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凌辰一拍桌面,赞道:“说得好!”
她顿时打蛇随棍上,眉开眼笑的脆生生道:“大哥,你看,我就说嘛,你妹子有时还是很有前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