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夜话》沐兰泽

22、思考未来

　　屋里一时没了声音，几个大人面面相觑，同时将视线落在沙发上的小豆丁身上，于魏二人也没了一开始争吵的心思。反倒是进门以后就一直站在魏明身后的高逸和安澜二人对视一眼，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郁卒来。

　　高逸初时听安澜说，这里也是他父亲在外面的一个落脚点时，还心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父亲不过是一时的兴起，可现下仔细去看，这里大部分家私分明都是按照高父的喜好安置的，可见他平日里在此处生活的时候必然不少，心理怎么可能不为自家母亲感到心寒。

　　好在丁兰虽然是有些小聪明，此时却是把全部精力全放在了儿子和媳妇身上，才忽视了儿子身后这个和男友长相有着六七分相似的男人。

　　按照丁兰的想法，夫妻吵架，床头吵来床尾和，舌头还有不碰到牙齿的？不过是通过无数次的磨合，让两人间的情感更加牢靠罢了。再说，她自己虽然是最后选择了背叛婚姻，却是希望媳妇也学着自己的路子，对儿子不忠。是以，丁兰在游说于丽放下成见，跟儿子回家的过程中，可谓是下了十足十的功夫。只是，她表面上虽然这么做了，心里却又巴不得这两口子能借着今天的机会留下来和自己一起生活。总之，就是各种矛盾。

　　只是大家谁都没想到，此时的于丽体会到了在婆婆这边生活的妙处，竟是生了不想离开的心思。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是认准了死理，要带着儿子留下来，魏明自己想要回到出租屋去随便，想她跟回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

　　就在魏明想着，如果于丽再继续闹下去，他就要强压着她回家时，玄关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咔擦声，不多时就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前面的那个看起来虽然是上了年纪，整个人却是透着一股子儒雅的气质，加之他身量又高，整个人看起来，十足的就是现下小女生所追求成功的男人的典范。

　　只是，现下，这个儒雅的男人回到住处，还没等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就先因屋内的几人定住了脚步。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怕什么来什么！

　　高逸略一迟疑，还是硬着头皮先叫了男人一声：“爸。”

　　高程，也就是哪个儒雅的男人，沉默了好半天，最后用另外一种形式变相承认了他和高逸的父子关系，“你和安澜来我这里做什么？丁兰，过来帮我先把东西送到卧室去。”

　　“哦哦！好。”丁兰从跟着高程起，就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小三，也曾经设想过无数个遇见高程正牌家人的可能性，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而且这么突然。她从高程助理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又瞄了一眼年纪似乎并没小自己几岁的高逸，内心里百感交集。总算她还存了几分理性，知道自己不能乱说话，不然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这一刻，丁兰真是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要手贱的看着儿子和媳妇吵架，就把媳妇和孙子都接来自己这里住了。真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爸，我听妈说，你这次出差预计是要走二十几天的，眼下……”高逸清清嗓子，率先开了腔。

　　“你是在质问我么？”高程并不正面去回答儿子的问题，视线一转，反而将话题扯到客厅里的众人身上，“你们这是干嘛呢，都跑来我这里开会？”

　　“事情有点复杂……”

　　“高叔叔，我和高逸是陪着他的朋友过来找媳妇的。”安澜心里不待见高程的所作所为是一回事，看着发小为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不是高叔叔回来，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高叔叔的地方。”

　　安澜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撇清关系，高程哪会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是现在人多口杂，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样反倒是显得自己才是做贼心虚的那个。何况，高程的观念里，男人在外面三妻四妾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们事情办完了？办完了就散了吧，我这刚下飞机，还要想洗洗早点休息。”既然都不想把话挑明了说，高程自然乐得把事情往小了压，摆摆手，示意他们该走的赶紧走，别在这儿相互碍眼。

　　魏明被高逸拉上车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蒙的。他以前只是听魏杉说，他妈给人有钱人做了小三，没想到兜兜转了一大圈，这人竟然是高逸的爸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不对！但他跟高逸之间，肯定是上辈子就相互欠了对方的，不然这辈子，这茫茫人海的，怎么就让他们两个给遇上了呢！

　　魏明把于丽和儿子先送回出租屋安置好了，转身想要招呼着帮了自己大忙的高逸和安澜坐下来。可他只是看着身形比自己高大强壮了不少的男人往这屋里一站，无形中便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迫感，平日里用着的家私看起也是粗糙了不少，让他甚至都不想把它们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行了，你也别忙活了。我估计你们两口子之间肯定有不少话要说，我跟安澜不打扰你们，有什么话，等明天……唔，今天晚上上班再说。”高逸原本是想说明天的，但他话出口前，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手机，才发现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只得再安慰魏明两句，让他跟媳妇好好谈谈，控制好情绪，就扯着还想说什么的安澜往外走去。

　　还没看到重头戏的安澜，心里肯定是不愿意就这么走了，但是架不住高逸力气比他大，硬生生的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哎！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人家都是为了自己的爱情，为了自己的幸福，能够不惜一切代价。怎么到了你这儿，你就变成白莲花啦！圣母也是病，得治好伐？”安澜感觉自己真是要被自己这个发小儿给活活气死了！

　　“你还嫌今天晚上不够乱是不是？”如果杀人不犯法，高逸真想把安澜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乱入了，不然怎么就总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还能有心情谈情说爱？我妈要是知道……”

　　“你可得了吧！我觉得阿姨现在已经百毒不侵了。你爸在外面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两个的事儿了。我要是她，只要现在高程能把自己在外面的女人约束住了，不给自己和家里添麻烦，就随便他去了。所以，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好不？这颗小嫩草，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嘴吃？”

　　“吃你个头！各回各家！”

　　“不是吧~你这人说话不算话啊！都答应了我，人给你找到，你就当着我的面，跟小嫩草告白的……哎哎哎，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魏明在出租屋里，并不知道高逸和安澜下楼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径和于丽两个面对面的沉默着，偶尔看一眼床上睡的正香甜的儿子，两个人谁也不想打破眼前的沉默。仿佛刚刚在丁兰那里的争吵已经耗去了他们全部的精力。而且，魏明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冲击有点大，他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一下再做决断。

　　“我想过妈现在那样的生活。”于丽见魏明许久不说话，终于鼓起了勇气。以前是她生活的圈子太过狭窄，只能通过电视和网络来了解外面的世界，哪怕是在公公葬礼以后，她跟着丈夫来到了大城市，所接触的圈子也不过都是些在社会底层艰难前行的人。可是，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于丽第一次在婆婆现在居住的房子里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有钱人的生活，只消一次，她就爱上了那种感觉。“你可以觉得我不好，也可以觉得我骨子里就是个拜金的女人，但是，我想过更好的生活，我也想让我的儿子能够像大城市里的孩子那样……”

　　“儿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魏明觉得好累，心累，“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工作，为这个家的将来做打算，为什么你就看不到我的努力？还是说，就像爸把妈带出来一样，我把你从老家到大城市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

　　“为什么你的关注点，总是放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为什么你的关注点，就不能是儿子好不好，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工作累不累？为什么……”

　　“你关心过我么！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寂寞不寂寞？是不是受了邻居的气，遭了白眼？我会和你吵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么！难道你想将来等我们的儿子懂事了，让他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说他有个在同志酒夜店工作的爹！？”

　　说到后面，于丽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她的吼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着，不止震醒了睡梦中的儿子，甚至震醒了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不少的住户。灯光三三两两的亮起来，有人在和枕边人窃窃私语，有人支起了耳朵，打算隔着并不隔音的老旧墙壁听听别人家的八卦，更有脾气暴躁的，直接推开窗朝外狠狠的咒骂了着，别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吵得别人也不能睡！

　　小小的出租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于丽有些胆小的缩了缩身子，魏明则是愤怒的咬着嘴唇，他就是想破了脑子，也无法理解，于丽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到底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魏明感觉自己的肺子都要气炸了。理智回笼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床上的儿子抱在怀里，在于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前，大步流星的跨出门去，马路上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把身后兀自追逐的于丽远远地甩在后面。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去瞄了一眼跟在后面飞奔，一直在撕心裂肺的嚎叫的女人，又看看坐在副驾驶位上，被个小豆丁一边掉眼泪，一边叫着爸爸，把鼻涕眼泪蹭了对方一身的年轻男人，本能的压制住了自己内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就这么一直往前开么？”

　　“……去……”再有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魏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想了又想，自己好像除了他现在正在打工的地方，也找不到什么地方可去了！只好报了多玛后门的位置，让出租车司机把自己送过去。

　　安澜在得知魏明半夜抱着儿子来店里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没回家，死皮赖脸的跟着高逸回多玛，真是太特么明智了！不然错过了精彩部分，就高逸那抠抠搜搜的样儿，事后肯定不会告诉自己都发生了什么的！

　　不管大人间如何，高逸肯定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魏明抱着个小豆丁大晚上的无处可去，只能先把自己在楼上常年预留的房间让出来，让他们父子先住进去。

　　“什么都别说了，先让孩子睡下吧。”高逸本能的打断了魏明还没说出口的感谢，又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楼下。”

　　“谢谢！”魏明不知道，此时自己该对高逸说点什么才能表达出，他内心里对高逸的感激，一连憋了好半天，才勉强想起古装电视剧里常出现的一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了……”

　　“既然无以为报，你以身相许不就好了！”皇帝不急太监急，安澜看魏明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脸都有点憋红了，鬼使神差的就在两人身后接了一句话茬。听得正四目相对的两个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齐齐的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