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迷梦（暂定）》绣雪

1、第 1 章

　　繁华迷梦（暂定）
　　洛阳，牡丹花下。
　　嬉戏的女孩让他有几分恍惚，在那幼小的影子和爽朗的笑声里，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时的他，还只是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游侠，来到着繁荣的洛阳城，看着浩渺的天空，心底一片茫然。
　　妖娆的牡丹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街道两旁小商小贩争先恐后地叫卖，让本来十分宽敞的街道狭窄了许多。
　　有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身后，一个焦急的妇女在他耳边蓦地惊叫，而不远处的少女，惊恐地回头，还未待叫出声来，便被他扑倒在地。

　　那，便是他们第一次的相遇。
　　“我叫初融。”
　　“我叫扬羽。”
　　依稀间，似乎身边那株开得正艳的牡丹，也笑弯了腰。

　　直到多年后，他再想起那次初逢时，仍然有几分感叹。江湖上名满天下的试剑阁阁主的爱女，居然不会一点儿武功。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啊！”少女笑着解释，“扬羽，既然我不会武功，那今后就由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他笑，或许正因为她不会武功，才使她有了另一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是他欣赏但没有的。

　　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试剑阁阁主不屑将爱女的一生托付在一个毫无成就的男人身上。为了她，他决定在江湖上闯一闯。
　　送别时，仍是那株牡丹下，血色的残阳，让她的脸平添了几分娇媚。
　　“扬羽，你莫要负我。”
　　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开时，在他的怀里塞了一条丝绢。
　　素白的绢子上什么也没有。可细细摸上去，便知道那是用白色的丝线绣在缎子上的。
　　那是一首诗。

　　他还记得，他们在一起时，那个明媚的少女是怎样抱着琵琶坐在湖边，是怎样轻声吟唱。凄清的调子到她口里，仿佛化为无数缠绵的情丝，将他牢牢套住。
　　他那时便知道，他是永生也挣不开这张网的。
　　抱着不顾一切的信念，他拼命学武，每每与高手过招的前一夜，他总要将那个牡丹花下的少女细细思念一遍。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他害怕下一战便是最后一战……

　　渐渐地他的名声已响彻整个武林。仅凭他那一身武艺，便足以令人胆怯，更何况在身后，还有一个强大势力支持着他。
　　但那并不是试剑阁，而是与试剑阁敌对多年的——望云轩。
　　不知为何，望云轩的小姐落萱看上了他，出于望云轩在江湖上的地位，他终归是应了这门亲事。

　　闯荡江湖的几年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片茫然的少年。他知道，所谓江湖便是飘摇不定的日子。昨日的敌手，今日便可能为了共同的目的而联盟；昨日的盟友，今日便可能为了万丈的荣利而成为敌手。想要在江湖扎根，就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帮助自己。于是，他选择了望云轩，举手投足间没有丝毫犹豫。
　　更何况，那个花一样的少女，也怕是早该把自己给忘了吧。

　　然而，即使这样，在娶亲的当晚，看着那血一样的新娘盖头。初融明朗的笑颜如一把刀子般，狠狠划过心头。

　　“扬羽，听说近来试剑阁的老阁主病了，已几日没出来了。现在，该是最好的时候了吧！”落萱的父亲，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这……恐怕不符规矩吧。”
　　“规矩？哼！你要知道，真正的强者，不是循规蹈矩，而是制定规矩。我们一起来制定这个江湖的规矩吧。”

　　再次回到试剑阁，已物是人非。
　　带去的人马，并没费多大的周折便来到了最后一间屋子。
　　这最后一间屋子，是试剑阁最深也是最隐蔽的地方。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谁都能猜到，那里面住着的，是老阁主最疼爱的女儿，那个生在武林世家，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初融。
　　房门打开，一位少女怀抱着琵琶走了出来。白衣胜雪，貌赛貂禅。虽只是个弱女子，但那样的气质，竟另数十个武林豪杰犹豫不决。

　　他就站在那群杀手的领头处，看到她，心底又狠狠地痛起来。
　　灵堂里，素装女子手抱着琵琶，轻声吟唱着什么。没有人听懂，可他懂。当日她叫他不要负心，可他终归还是负了。不仅如此，他甚至灭了她的家。

　　身边的妻子落萱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用疑问的眼神询问着自己。而他，只是沉默不语。
　　曲毕，她笑着向他走来，宛如欢迎故人一般自然得体。然而，转瞬间，一把银晃晃的匕首便深深插在了落萱腰侧。

　　女子狂笑起来，伸手拿起案边的一支烛台，烛焰“哗啦啦”地燃起了满天飞舞的白色帷幔。
　　“我要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火焰中的女子，如牡丹一般妖娆，他站在灵堂外，刺鼻的焦灼几乎让他窒息。
　　依稀间，身边的那株牡丹，似乎笑弯了腰。

　　初融死后不久，他成了望云轩的主人。没有几年便坐在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上。然而，每一夜他总是要被相同的梦境惊醒。梦中的女子，恨恨地望着他，要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命运之轮缓缓转动，他遇到了另一个女孩。
　　“叫她出蓉吧，她们是那么像。”
　　牡丹花下的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恐慌。

　　他收她为义女，却从不教她武功。而她在武学方面的天赋却又高得惊人。自小，她就偷学了一招半式。她总是隐藏得很好，从不让义父知道。

　　“父亲，他叫剑阳。”
　　出蓉拉着一位少年，轻声向他介绍，脸颊上飞起了两片红霞。

　　他瞥见那叫剑阳的少年的衣襟边，一块素白的帕子露出一角。他认得那块帕子，那是当年初融送给自己，自己给了义女出蓉的。如今，这丫头，竟把这帕子给了另一个男人么？
　　心无来由地痛了一下，初融呵，事情已过去那么多年，你当真不肯放过我么？

　　他无声地点点头，心里，却早已筹划着一次暗杀。
　　叫剑阳的少年武功高得出奇，折损了十三个高手才取得了他的性命。

　　“扬羽，是你，你杀了他！”出蓉冲他怒吼，眼里的愤怒如火焰般燃烧着。这是他第一次叫义父“扬羽”，也是最后一次。
　　他笑。这才是当年的初融。爱，就不顾一切地爱；恨，就拼尽全力去恨。取舍之间，没有丝毫的犹豫。

　　“除了义父，决不容许任何人在你身边。这，你是知道的。”他轻轻把茶杯放下，转身离开。
　　然，背后一凉，风力的刀刃穿腹而过，所有的爱恨情仇，转瞬湮灭。

　　在倒下的瞬间，那朵艳丽的牡丹，似乎笑弯了腰。

　　不过十四岁的少女，第一次杀了人。而这个人，正是疼他护她的义父。她愣住，随即狂笑起来，见到她的人，都说她是被当年试剑阁小姐的恶魂缠住了。
　　武林上有一个神话消失了。望云轩，最终灭在了她的手上。从那之后，中原的江湖中，再未出现过“出蓉”这个名字。

　　很多很多年以后江湖上出现了新的高手，又有了新的力量。然而，仍没有人忘记试剑阁，忘记望云轩，忘记那些亦真亦幻的传奇。

　　也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大漠上出了一个震撼全武林的女剑客，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像牡丹一样美丽高贵。
　　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而每每别人问她要去何处时，她总是笑，眼里闪着星芒。
　　那洛阳城的牡丹，如今也该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