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复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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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穆角的额驸府坐落在东大街一处安静的所在，府中有一处美丽的园子，里面假山奇石小桥流水点缀，颇有几分江南余韵，几年前，这里曾是前朝一位闲散皇族的府邸所在，新婚的额驸府还残留着喜庆，大红的颜色连他素雅的书斋都不放过，红的刺目，红的仿佛书房中满是血。
他就在这一片血色中静静坐在书桌后，双手交叠，静静盯着眼前一星烛火。
书房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得到首肯后，房门慢慢推开，进来一名相当讨喜的旗装少女，躬身请安后，轻声说道：“额驸，格格让我来给额驸请安，问额驸今晚是否还在书房休息吗，格格做了奶酥，请额驸到新房尝尝格格的手艺。”
侍女语声柔腻，诉的是羞涩的新娘殷殷期盼的柔情，可得到的却是冰冷的答复，“回去告诉格格，我今日身体不适，请她先行安歇，我明日去看她。”
侍女呆怔了半晌，终于在额驸冰冷僵硬的眼神中退出了房门。
“原来你对谁都这般心狠。”随着冷冷的稚气还未脱尽的清脆女声，金朵朵环抱着双臂，从低垂的帐子旁悠然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方盒子，此时，盒子打开，里面盛放着一颗美丽的人头。
墨如的头！
她慢慢走到舒穆角近前，慢慢将盒子放到书桌上。
“我一直在等你！”
“我一直在找你。”
舒穆角缓缓站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她。
“我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
金朵朵愤怒的眼神慢慢变为困惑。
“嫉妒？为什么嫉妒？”
舒穆角突然闪身过来，一下子搂住朵朵，在朵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在她嫣红的唇上狠狠吻了一下，然后也就那么一下，随即他的身子如箭一般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不远处一排椅子上，椅子登时被压了个粉碎，舒穆角在一堆木屑中翻滚着身子，口中狂吐鲜血，紧接着眼前一花，他被朵朵悬空提了起来。
门外有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焦急的询问，“额驸，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穆角强压下心中翻腾的血气，沉声说道：“掉了东西，滚远点。”
朵朵压下心中怒气，缓缓将他放下来，气的腮帮子鼓鼓的，舒穆角瞧着她，突然舒心一笑，紧接着又吐了一口血，柔声说道：“朵朵，你生气了么？”
朵朵松开他衣襟，“你为什么杀墨如？”
“我嫉妒你爱他，不爱我。”
朵朵显然被这个理由给镇住了，她本来红红的脸，转瞬变的苍白，惊诧万分的盯着舒穆角，良久才冷冷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墨如为什么会死，但想来一定和我有关，原来真是因为我，杀人偿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了。”
舒穆角缓缓一笑，“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找你，而今你来找我，我很开心，能在死之前见到你，我很开心，能死在你手中，我也很开心。”
“你真是疯了。”
朵朵却并没有动手，而是缓缓在他身边转了几圈。
“我家大小姐现在多铎府中，究竟是什么情形？”
舒穆角叹口气，“春姑娘失忆了，她一直记不清自己是谁，直到两个月前，才记的曾在北川家为奴，记起那个人钟大人，一直念着要找钟大人。”
“你的命就先欠着吧，我要你明天带我去豫王府，我们玉池医术天下无双，我一定能治好大小姐，带她回天山。”
“朵朵，我不觉的春姑娘恢复记忆是好事。”
朵朵挥手便是一掌，紧接着将他扔到书房内间的床上，“少说废话，”
舒穆角叹了口气，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用手抹去嘴角血渍，“朵朵，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春姑娘这样混混沌沌的，总还可以留住一命。”
朵朵大怒，冲到床边，劈手掴了他一掌，她而今是何等掌力，登时舒穆角脸上红肿起来，留下几根纤细的紫红指印，“我家大小姐怎么愿意这般没有尊严的活着！”
舒穆角微微苦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朵朵，你推开窗户，瞧一瞧外面下雪了么？”
坐在椅上休息的朵朵白了他一眼，终于还是不耐烦的站起身，推开了临近内间的窗子。
暗沉的月色下，大雪纷纷扬扬，下的碎玉扯絮，外面的小桥流水好似裹在雪花中，美的离奇。
沉溺于这一片美景，朵朵忘情般惊呼，回过头冲着躺在床上的舒穆角嫣然一笑，“角哥，外面好美啊！”
待到她看见了舒穆角，一笑嫣然马上冻结，她面上现出讪讪的，失望的转过头来，奋力关上了窗户。
“为什么不笑了，朵朵，你知道就是因为你的笑，我在取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还是赖在云水不想走，朵朵，我。”
朵朵冷冷说道：“你的话太多了。”虚空一指，封住了他的哑穴。
落雪后的天气总是异常冷的，豫王府也不知是怎么了，府里的守卫布置了一层又一层，甚至连跟随豫王爷征战多年的亲随都调入府中，寒日里，整个豫王府如临大敌。
如此逼人的气氛下，多铎的心情却是好的，因为舒穆角几日前推荐的一名民间神医，春姑娘的病居然比几月前还要好许多，不再呆坐，不再迷茫不安，眼中也没有痴迷的神色，也不再一看见他便哀求他去找钟嵘。
除夕的前一夜，那名瘦弱的书生样神医陪着春姑娘站在园中最高的亭子中看雪景，听墨初立在不远处唱南曲，他和舒穆角则站在不远处一座石桥上，曾经胆小如鼠的舒穆角，而今添了几分儒雅之气，谈起治国，颇有见识，很得皇太后赏识。
他也同样喜欢他，得天下易，守天下难，满人中能通晓汉学，懂奇谋能治国的人才是那么金贵。
墨初娇媚的脸庞，深情的眼眸遥遥凝视着他，他想起他在应天大狱的陪伴，想起他隐忍的痴缠，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在漫延，再回眸去凝望自己心爱的那个女人，心中一片窃喜，一阵热血沸腾，他终于等到她好了，他终于可以不必趁人之危，好好的追逐她，好好的爱她，告诉她自相见以来，多少次的梦魂牵绊。
风中飘来一阵浅浅的对话。
“我们要自由了。”
“朵朵，你这个傻孩子。”
多铎心中猛然觉得一阵不安，待到他再抬头去看去听的时候，恰好听见墨初在唱，“可叹江东八千子弟，尽付东流，何以见江东父老。”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等到多铎再去看，他心爱的春姑娘已经从百尺高亭一跃而下，栽向亭下一块巨石之上，撞的红粉漫天，撞的血满星空。
“大小姐，大小姐。”
神医发狂般尖叫着，从亭上直扑石下，几乎在春姑娘滚落石底的同时，接住了她浑身是血的身子。
神医回首瞪了呆若木鸡的多铎一眼，随即扬了一下手，他只觉身子打了个冷颤，再回神，神医抱着春姑娘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中传来一个刻骨仇恨的声音，“多铎，冬尽春来，我要你为我家大小姐陪葬。”
海浪翻涌的浅海，两个小人儿正忙着捡贝壳，女孩儿趾高气昂的指挥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胖乎乎的男孩子，“去，去，去哪儿捡那个海螺。”
男孩子有双明亮的大眼睛，不服气的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偏不，我就要在这里捡。”
女孩儿生气了，踱了踱小脚丫，“凭什么，就凭我比你高一个辈分，你得叫我阿娘。”
男孩子噘了嘴不说话，但瞧他那小小的嘴型，明显欲吐出的分明是个“屁”字。
贝壳捡的足够多了，小男孩突然说，“小阿娘，爷爷昨天给你布置的大字，你可写完了？”
小女孩“啊”了一声，小手中的贝壳掉了一地，哭丧着脸说，“哎呀，爹爹布置的东西我给忘了，现在怎么办啊，复南，怎么办啊？”
小男孩长出一口气道，“哎呀，复南能有什么法子呀。”
小女孩马上吃瘪的讨好他道，“师父，你就教我个法子嘛，”
小男孩将手背在身后，将手中贝壳、海螺交给小女孩，小女孩虽说不情不愿的，但到底没有法子，只得好好提着小背篓，看着辈分比自己低的小男孩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大声背道：“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全书完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复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