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单木L

5、偷听

　　“看你这一脸的倒霉相，谁借你米还你糠了？”方老二扔了牙签，故意在他面前走出一副俨然已当上站长架式的派头，上前大喇喇地拍拍他肩膀，“要不就是听说我要当官了你不服气？”
　　严爱国面无表情地“哼”了声。
　　“你不用哼，咱俩楼上楼下住了这么多年，我还能不了解你？我不用看你那张苦瓜脸，单看你背影我都能知道你心情好不好，你信不？”
　　方老二说完得意地抻起两撇倒八字眉，托这两撇倒八字眉的福，把他整张平板的脸都给盘活了，使他面部看去像极一个生动的“囧”字，尤其是在他眉开眼笑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一个欢乐的“囧”。方老二年轻那会，每有人拿他这两撇短短的倒八字眉逗乐时，他便摇头晃脑地说别人屁也不懂，他说凡是生倒八字眉的男人一般都有志气、有豪气、有魄力和谋略，多能取得社会地位或成就。还举例说古往今来无数将军都生有倒八字眉。
　　如今偶有人打趣问起年过半百的他何时能当上将军？他倒也不生气，每次都涎着脸说将军这辈子他是当不上了，他就等着当将军的老丈人，说得别人哈哈笑自己也咧嘴跟着乐。
　　说笑归说笑，方老二自然清楚找个将军做女婿无异是痴人说梦，他也压根不做那梦，他就盼着他女儿方圆能给他找个有钱的女婿。至于跟他长得如一个模子般刻出来的方向，不给他惹事生非他就烧高香了。
　　“我信。”严爱国强忍着想一拳揍歪他鼻子的冲动，冷冷说：“你那名字就是你老子请算命先生给你取的，你还能不沾点仙气。”
　　“你少跟我阴阳怪气，你那几根弯弯肠子我早把你看得一清二楚，打听说我有可能会接何站长的班你肯定就气得吃不下饭是不？”
　　严爱国昂起头，头顶晚霞似火，映得半边天空都是红的。
　　“行了走吧，天上就是掉馅饼也砸不到你头上。”
　　“砸你头上？”
　　弦外之音，站长一职轮不到他严爱国你方老二就铁定能轮上？
　　那倒未必。
　　“不出意外十有八*九就是砸我头上，你不服气你就只能干怄气。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砸不到我头上也绝对不会砸到你头上，想知道为什么不？”
　　严爱国眯缝起眼，他这神情就表示他认为你在扯蛋，但他想听你扯扯看。
　　“‘西游记’看过吧？”方老二晃晃脑袋，“你就好比‘西游记’里的沙和尚，天生就是干活的苦命！你说你这样的要去当官的话，那活谁来干？”
　　“你屁话不少，怎么没见你去当个市长？”
　　“市长那是我下辈子的奋斗目标，这辈子我就争取当个站长，管管你。我就好管你这样的倔驴。我这还有一事我都懒得跟你说，我要说了对你无疑是雪上加霜，咱们多年的邻居加同事我不能那么缺德，因为你知道后就不止是吃不下饭，你还得睡不着觉信不？”
　　“你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德！”
　　“你想听是不是？行，那我告诉你，听好了。不光你家大妖要接咱们的班去开公交车，我家方向也要去。你别冲我瞪眼，也别瞧不上我儿子，等我走马上任好歹也是一芝麻官，按过去的说法我家圆圆和方向就都成了官宦子弟。往后大妖能否高攀上我们家还真得打个大问号。”
　　方老二嘴损好占便宜都是出了名的，他比严爱国大两岁，原名叫方文山，只是大伙都习惯叫他方老二。他上面本还有个姐姐，没活过百天就夭折了。他出生后，他老爹喜得贵子之下担心他重蹈他姐的覆辙，遂咬牙跑去合作社买了半斤桃酥，再拎上一斤茶叶，送给了住在同一条街上过去是一算命先生的老头。
　　当时那老头是那条街上最有文化的人，方老二他爹让他给自己儿子想个能长寿又能压得住命的好名字。老头儿想想后说，那就叫方文山吧。方老二他爹问他有什么讲究？他说，你不是想孩子能长寿吗？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源远流长，五千年够长不？他老子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老头又说，一座山重不重？他老子又当回小鸡；老头起身用食指钩起那半斤桃酥，掂了掂，做出送客的架式说，那不就得了，有一座山压着不到八十阎王老子也带不走你崽。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达到怄人目的后的方老二两手一背，撇下严爱国，迈开步边走边摇头晃脑哼唱起京剧，一个“霄”字还卡在嗓子眼没唱出来，一辆小车就开上坡停在了他边上。
　　“请问……”车主摇下车窗，是个三十左右衣着讲究的帅气男人，他在看到方老二后，愣了愣，继而冒出一句：“请问，您认识一个叫方向的人吗？”
　　“我是他老子你说我认识他不？”方老二冲口说罢心里忽一紧，定睛看看对方，“你找方向？你找他……有何贵干？”
　　为让自己的水准凌驾于严爱国之上，他临时把“你找他干嘛”改为文绉绉的“有何贵干”。
　　“我跟他是朋友。”那男人微微一笑，“他还在广州吧？”
　　“朋友？你说你俩是朋友？”
　　那臭小子啥时交上了这层面的朋友？方老二刚还以为方向一回来就在外闯了啥祸，惹得别人找上门讨债来了呢。
　　“是，朋友。”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方老二这下牌也不去打了，扭头就冲自家窗口大喊，喊了两声“方向”，又回头热情招呼他，“走，上家去坐坐，方向在家，才从广州回来没几天。正好早两天他妹妹拿回一套茶具，我女儿功夫茶泡得那是相当地道。走，上去品品，车停这边上就是。”
　　这是想钓金龟婿的节奏呢？严爱国暗自冷笑，他了解方老二就如同方老二了解他一样，一看方老二胁肩谄笑的样儿他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心还真大，也不看看人家开的啥车，长得啥质量，就敢涎着脸在这给女儿拉郎配，丢人不丢！
　　扫眼方老二，他甩开膀子悻悻往坡下走去，之前他原想旁敲侧击提醒方老二，让他儿子少打他女儿主意，没想到那臭小子竟要和大妖一块去城南公交车队当驾驶员。他有种被大妖欺骗的感觉，因为这事大妖没告诉过他，这两人是不是已好上了呢？他正打算掉头回去找大妖问清楚，就听他们公司的安检员小唐在叫他。
　　“严师傅。”榆树湾有百分之三十的居民都是严爱国他们公司的，住在一楼的小唐推开纱窗门出来告诉他，“前面有个人在这问徐姐家住哪，我告诉他顺坡一直往上开，你下来没撞见么？”
　　“什么人？没看见。”
　　严爱国抬脚欲走。
　　小唐说：“一年轻男人，长得挺帅的，开着一辆黑色带越野的轿车。”
　　嗯？“他跟你打听谁？”严爱国扭头问。
　　“徐姐，徐师傅。他问徐师傅家住哪，还强调她有个女儿在报社当记者，多半是你们家徐洁的朋友或同事，搞不好还是……”
　　小唐笑笑，没再往下说，严爱国也没再问，吱唔两声往前去了。走了约摸三十米不到他回头瞅瞅，不见小唐，忙掉转头往回赶。
　　返回来后，严爱国瞄瞄路边那辆车，再抬眼瞅瞅方老二家，随后大步朝自家后院走去，那走路的气势较之先前明显有了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