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第 46 章 ...
-
第四十六章
姚芊气得浑身发颤,她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不再说话,届时殿内安静得很,根本不像同时有那么多人在场,众人悄然互换个眼色。
婉宁环顾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姚芊身上,道:“诸位都听明白了么?”
众嫔妃哪里敢有异议,齐声回道:“妾身谨遵皇后教诲。”
姚芊虽然没有出声,但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们挨个来给婉宁道别,临走前一番恭维也是少不了。
姚芊夹在她们中间去说了几句就埋头走了,她心里是愤怒的,但是面子上怎么也要好看才行,毕竟婉宁是正妻、是皇后,她是妃子。
姚芊出了含凉殿,她心烦意乱,坐在步辇上,低头理着手中的帕子,越理越乱。
侍女容堇凑过来,劝道:“淑妃,别动气,皇后从未处理过后宫诸事,这次把事情都揽过去未必是件坏事,静观其变就好。”
“这道理我懂,只是她也太过分了一些。” 姚芊咬牙道,将手中的帕子拽得更紧,就要将它生生扯烂一般。
容堇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淑妃,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姚芊颦眉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端坐在步辇上,缓缓向着寝宫而去。
岫玉望着姚淑妃的步辇越走越远,心里忐忑不安,速速回到含凉殿。
“皇后,奴有一事不明白,今日如此对姚淑妃是否欠妥当。”岫玉道。
婉宁正坐在案边品茶,听她这么一说,就将茶盏放下,抬眸看着岫玉。
绯烟也在一旁,便道:“我倒是觉得让姚淑妃受挫挺好的,心里舒坦极了。”
婉宁闻言一笑:“我与绯烟一样。”
“皇后!”岫玉急道,她在太妃身边待了不少日子,宫里的争斗也算见怪不怪,但婉宁这般急匆匆的性子,让她怎么都放心不下。
岫玉又道:“淑妃受宠,陛下厚待着呢,皇后如此行动,是否拂了陛下的意思。”
婉宁摇头叹道:“岫玉说的极是,只是我还要避让的必要么?我在众人面前让她难堪,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能得势,姚家权势大虽大,但还是比薛家逊了一筹,姚家和薛家没有缓和,只有敌对。我是皇后,她是嫔妃,从一开始就不必谦让,断了她能爬上后位的念头,断了这宫里觊觎薛家权势、妄图凌驾于本宫之上的星点希望。”
婉宁这番话引人深思,她有着傲视凌人的资本,为何要委曲求全,岫玉点了点头。
“好了,别担心了,倒是去打点一下带去承光殿的什物。”说着,婉宁就起身往床榻走去,她很累,但许多事情还是要强撑着做完。
这时,她才能静下来想想,究竟是什么人,通过什么方式下了毒,但她在此处空想也无济于事,还是得找到宋子昱问个清楚。
如何才能见到他,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李臻来说就易如反掌。
宋子昱被传召到紫宸殿面圣,王瑞喜在殿外守着,其余人一律被遣走。
殿里空荡荡的,踏入殿中还能听到回声,宋子昱站得笔直,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原来内阁是如此模样。
李臻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薛志辛传递消息的方法十分隐晦,但李臻还是知道了,而且及时将宋子昱喊来问话,婉宁怎么也不会猜到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他的。
“把你看到的、想到的,通通说出来。”李臻将宋子昱审视一番,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
宋子昱上前一步,长长一拜,不疾不徐地说道:“某昨日诊治时发觉不对,后来思索了一夜,得到初步判断……”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李臻。
李臻等得不耐烦,追问道:“是什么,别支支吾吾,都说了罢。”
宋子昱沉声道:“某想了一夜,皇后应是中毒了。”
话音刚落,李臻嗤笑一声,仿佛他说了什么引人发笑的话。
“中毒?”李臻笑意越浓。
宋子昱又拜了拜,道:“正是。”
李臻斜瞥了他一眼,不屑道:“隔三差五地就有人说皇后中毒,若不是看在你是宋青的后人,这等谣言惑众,朕早就命人将你收入天牢,永不见天日。单凭你一句话,就说皇后中了毒,这背后多少人要受到牵连,你让朕如何才能相信?”
宋子昱顿时面色苍白,忙道:“某所言皆是实情,引发病症之物,某还不知道,如今皇后中毒尚浅,还有得治,否则……”
是什么事物引发病症他说不上来,而且婉宁的吃食用具,别说绯烟和岫玉二人打点仔细,就连李臻也派了暗卫盯梢着,如此森严的戒备下,怎么会有人下毒,如此想来宋子昱的话太不可信。
李臻听了这话更加恼怒,他急急将宋子昱打断,斥道:“够了,朕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宋青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宋子昱连忙跪下,叩首道:“请陛下三思!某绝不会拿祖父拿宋家的名声冒险,皇后的病症,表象是血虚体寒,实质是有人故意将多物放在一起所致,某的贱命不足惜,但皇后乃千金之体,容不得半点马虎。”
人总归是惜命的,宋子昱一口咬定婉宁那是中毒的迹象,他如此肯定,甚至敢赌上性命和宋家的名声,这样不留余地让李臻有所动摇,面容缓和了许多。
于是,李臻思索了一番,才问道:“你说皇后中了毒,如果朕彻查后并无此事,罪犯欺君,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那一瞬间,他眸中闪过狠厉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宋子昱的身子微颤,他思索片刻,回道:“查明原因还需要一些时日,十日之内,某就能给陛下一个交代。”
李臻闻言点头:“你起来罢。”
宋子昱这才慌手慌脚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在这时,李臻叹道:“现在的人年轻气盛,特别容易丢脑袋。”
宋子昱听了这话,只觉得后背一凉。
这些年来都是郑御医给婉宁诊治,但一个学徒就给出了不同的诊断,李臻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太医署的人都是老面孔了,是不是该换换了。
宋子昱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李臻的目光还留在他身上,欲言又止。
李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的眼神变得清明,忽然问道:“皇后若是中毒,会引起什么后果?”
宋子昱一愣,答道:“女子血虚体寒久而不治,会影响受孕。”
影响女子受孕,这是后宫算计人最常用、最狠毒的法子,如果之前李臻对宋子昱的话还有怀疑,此刻是彻底信了。
皇后的孩子不是普通的皇子,若是生了儿子就是太子,下毒之人意图残害皇嗣,罪不容诛。
想到这一层,李臻脸色陡变,后宫藏着如此阴毒之人,防不慎防,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他冷冷嘱咐道:“此事一定要查的清楚,大理寺会来协助你。”
“某领命!”宋子昱躬身道。
后来,宋子昱退下,王瑞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李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觉他在殿中,又看见天色暗了下去,便问道:“皇后那边有动静么?”
“一个时辰前含凉殿里的人还让连顺过来报信,说是一切都很好,就是需要休息,为明日去给太妃请安准备着,就让陛下今夜别过去了。”王瑞喜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意这李臻的反应,适时地顿了顿。
一听就知道是托辞,李臻笑道:“这借口可真烂。”
王瑞喜摇头轻叹:“可不是么。”
这么牵强的理由,他传达起来也为难,还好李臻不追究。
李臻坐久了浑身酸痛,就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背,伸展筋骨,一副要出去的模样。
王瑞喜有预料到他的想法,故意从旁问道:“陛下要去何处,要不要奴准备步辇?”
李臻将他拦住,面不改色道:“不了,朕散步去含凉殿就好。”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转身就出门了,大步朝着含凉殿走去,步子越来越快。
李臻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散步,王瑞喜跟在他身后先是快走,后来不得不小跑起来。
李臻来到含凉殿的时候,这时来请安的人已经走了,殿里又恢复沉寂,王瑞喜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短地给李臻讲了讲。
离开了含凉殿,刘如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进了冷宫,此刻,怕是已经在里面待着了,那滋味估计惨得很。
本着体恤宫中众人的慈心,即便对方是毫无礼数的刘婕妤,王瑞喜还是替她说了话,他在李臻身边问道:“陛下要不要去看看刘婕妤?”
李臻点了点头,这让王瑞喜吃了一惊,就在这时,他淡笑道:“不必了,她那是咎由自取。”
刘如月一次又一次,乐于看皇帝戴绿帽子,究竟出于什么心态,真要去处罚她罢,罚狠了怕引起刘家的不满,婉宁把她弄走,真是替李臻了结了一桩麻烦事。
王瑞喜这才懂了李臻刚刚点头是对皇后的赞许,于是问道:“那陛下还要进去看看么,绯烟说皇后睡下了。”
李臻盯着紧闭的殿门,思索片刻后道:“去罢。”
既然都过来了,看看她的情况如何罢,宋子昱说的中毒,让李臻放心不下。不过仔细想想,婉宁还有力气教训刘婕妤,排挤姚淑妃,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王瑞喜没有跟着,李臻推开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塌边,婉宁确实是睡着了,老老实实地窝在锦被里。
她是不是怕冷,李臻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除了儿时围在母后身边,李臻都没有照顾人的机会,只是这些都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举动让婉宁朦朦胧胧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用尤带睡意的声音问道:“陛下怎么过来了。”
李臻一愣,回道:“朕偶然路过,就来看看。”
说着,他轻笑了几声,笑完自己觉得怪异得很,回想起刚刚那场景也不知道他什么会笑,便收起了笑容,正了正面色。
婉宁刚睡醒,眼神迷蒙地看着李臻,使得他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朕已命大理寺协助,一旦查出来是谁干的,绝不姑息。”
李臻说的是下毒的事,婉宁一阵恍惚,再抬眸看着李臻时,正与他的目光对上,神志清醒了许多才发觉怎么李臻也知道,眼神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陛下,知道了?”她不由将语调拔高。
李臻颦眉点头。
婉宁来不及多想,忙道:“谢陛下关怀。”
李臻瞥了她一眼,笑叹道:“夫妻之间,何必言谢。”
既然他知道了,也是好事,有了李臻相助事半功倍,婉宁不用再隐瞒,干脆把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陛下,婉宁这病症奇怪极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时常觉得头晕,我曾经询问过御医,也曾对吃食用具查了又查,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李臻心中一动,回道:“别担心,一切都交由朕,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只是……”
婉宁追问:“只是什么?”
李臻想起宋子昱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哼一声,道:“只是他实在不知好歹。”
宋子昱行事鲁莽,惹怒李臻,婉宁在旁劝道:“宋子昱不懂宫中礼法,但也是医仙宋青的后人,是宋家医术的传人。”
李臻冷哼一声:“继承衣钵,延续仁爱,延续到平康坊去了,这人还真是好雅兴。”
说起出身,宋子昱也太奇怪了些,更奇怪的是他跟前世婉宁见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难不成宋青有两个孙子,各个都叫宋子昱,这么说起来,变得更荒唐了。
婉宁垂头想了片刻,这模样落在李臻眼里,他还是让步了,于是说道:“朕知道宋子昱出生市井,让人去教教他规矩便是。”
婉宁附和他的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此刻,他们分坐两侧,各怀心事。
一番思索后,婉宁试探着问道:“陛下对婉宁处置刘婕妤可有看法?”
她再看向李臻时,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李臻板着脸,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婉宁也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就按皇后的意思办罢。”李臻说道,这话听起来有些勉强的意味。
若是婉宁忤逆了李臻的意思,按他的性子绝不会如此回答,他这么表现,婉宁心里对这事有了底。
李臻对惩罚刘婕妤的事儿,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不反对就是默许她这么做,可是面子上他不能表现出来,借她的手,顺了他的心思,用不着自己出面,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一想,李臻还是顺水推舟,让婉宁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也不要去戳破。
婉宁点了点头,拢在被子里,李臻翻身上了床榻,床不稳地晃了晃,又归于平静。
李臻躺下叹道:“朕累了。”
祭拜礼冗长繁复,公文也堆积下来,即便身体不觉得累,心也累了。
婉宁原本以为他会将昨晚的事再来一遍,还有些防备,听李臻这么说,才放心下来,挨着他身边躺下。
“婉宁……”李臻轻唤了一声。
婉宁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算是回答,她也累了,累得碰到床就能睡着一般。
“婉宁,朕让你受苦了。”李臻叹道。
自她入宫以来,这类事情就没有少过,后宫的人不乏用心险恶者,李臻有心相互,但也是枉然,一次又一次,让婉宁涉险,他心里也是不好受,可是他越是护着她,就有越多的人还要害她,不护着更惨,那些人就会害得毫无顾忌。
婉宁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陛下为何这么说?”
李臻只是叹气,却不说话。
婉宁本想再追问,但李臻长臂一卷,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
此刻,他不愿多说什么,就这样紧紧抱着就好,谁还能从他怀中将她夺去不成。
婉宁只觉得莫名,心中想的是李臻显露出愧疚,或是查不出来,或是查出来了无法治罪,虽然他有心护着她,但婉宁还是要将这件事彻查,绝不能糊里糊涂地被人害了还不自知。
李臻的怀抱很暖,这使得婉宁倦意更浓,思绪从正事上游离开,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李臻的吐息落在她额间,麻麻痒痒,想要拂去又不忍心,她这么将就着,倒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