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也只能是这样》暖意春秋

12、放飞的风筝

　　终于，桂林的路到了尽头。他决定和老正一起外出闯世界，全家都反对，理由竟然是幽幽。幽幽显然已经博得了他们全家的喜爱，或许是因为她的乖巧懂事，又或许是因为子平的一句“我喜欢的人，你们必须也喜欢！”全世界的人都懂得异地恋的脆弱，他不懂，她更不懂，也许她是懂的，可她更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出人头地有所作为，希望他的青春不留一丝遗憾和不甘。
　　年轻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爱，已经到了无私的境界，无私到对他的一切都毫无理由的支持。
　　他说，陪她过完第一个情人节再出去。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笼罩在一对情侣对戒的银白色光环里，纯银时代的爱情，不需要多么的奢侈，就足以开心很久。
　　他随着她去了她工作的单位，待了两天，在破旧到几乎寿终正寝的老式宿舍楼里，他爬上高高的窗台，用她宽大的旧床单为她缝制了窗帘。
　　他陪她参加贴吧公益活动，她是某贴吧的吧主。两个人舍不得花一百多住旅馆，住在朋友酒吧员工的宿舍里。外国人住过的房间，一地狼藉，堆满了脏衣服，两个人花三十块钱买了个大床单铺在床上，直接躺上去，没有枕头，彼此依靠着，就已经能安然入睡。
　　终于还是不得不走了，她给他收拾行李，她送他上了火车，叮嘱老正照顾好哥哥，火车开走的那一刻，她的心空了，记忆也有一段空了。是她亲手把他送走的，送出了她的世界。于是她一个人蹲在站台上哭了好久 。
　　他是放飞的风筝，等着她来牵。她是风筝的寄托，手中那根线，以爱命名。
　　昨日欢声笑语，今日已天各一方。

　　生活重新回归原点，回到那个偏远的小镇，心再也回不来。熙熙攘攘的□□小院，一过午后，人烟稀少。在这样的小地方，人们的工作自由而散漫。完成既定的工作任务，便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轰轰烈烈的水果种植业鼓胀了当地人的腰包，滞后的精神文明坚守着它的尴尬境地。和多数落后地区一样，单位里的人员严重老龄化，多数身处要职的人连电脑都不会操作。在这样一片广袤的农村土地上，官民打成一片。忙里偷闲最大的娱乐便是打牌赌钱，拼酒玩乐。午后，各种人躲在各种暗处，自得其乐。接到办公室的电话，只需理直气壮的地告知自己在下乡，和村里人办事。
　　幽幽最常做的事，便是傍晚吃过晚饭和小李、小文、小朱一起散步，有时候娟娟也会一起。幽幽是09年毕业考取的大学生村官，那一年，整个院子子只有她一个未婚女孩，院子里的人各有各家，在自己的屋里其乐融融，看着电视，玩着纸牌，而那纸牌，是落魄的幽幽玩不起的。整整一年，幽幽秉承着“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思想，任由所有人随意差遣。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过是把自己的寂寞束之高阁，一颗年轻的心将要腐烂。第二年的同一个时间，小李、小朱和娟娟一起考上大学生村官，被分配到幽幽工作的乡镇。同样的遭遇，让他们的革命友谊战线无形中渐渐坚固。接着，身为青年志愿者的小文也来了，和幽幽、小李、小朱打成一片。
　　有时候，他们走出大门，往左行踏上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绕过大片大片的果园，从落日余晖中走到天色全黑才能刚好回到院子里。果园里的柿子从一颗扁豆大小长到一个鸡蛋大，再长到鹅蛋大，到最终定型成熟，都有他们的见证。田园里的欣欣向荣，世间的繁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路过此地，紧守自己日薄西山的内心。小朱说，要是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该何去何从？
　　没有人回答。他们，只是一起在这里腐烂了，发霉了，看不到未来。
　　某领导曾义正言辞的对小李说，你们大学生村官做得再好，再出色，我们也不会培养你。我们只会培养正式人员，比如另两个选调生。
　　时代的骗局，没有人敢去推翻。
　　最让人可怜可叹的是小李，研究生毕业到这来的时候已经29岁，她的鞠躬尽瘁全世界都看得见，所有人都给她最好的评价。她一如既往的任劳任怨，甚至忘记了她持着人力资源管理二级证书，忘记了自己多么沉醉于坐在城市的咖啡厅里品着咖啡听着钢琴曲的当初。当她按着合同把自己青春的三年交出去，年过三十，重新回到城市里，开始三年前就应该经历的苦逼的找工作过程，她会不会黯然伤神，在心里默默流泪，哀叹工作、恋爱都要重新开始？时间带走了她的容颜，却带不来希望。
　　没有一个人不是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啊。唯一的男孩小朱，多少次大雨滂沱中穿着雨衣开一个半小时的摩托车，在泥泞的坡度高达四五十度的山路上艰难的前进，到一个远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山村里，作村民的思想工作，收缴新农合费用。
　　而幽幽，常常一个女孩置于于十几个农村大汉中，呼吸着充满浓重烟草味的空气，强撑着笑容一遍又一遍的解说政策，收取新农合新农保费用。扛着一大堆证件走长长的村道的时候，她是害怕的，害怕身上成千上万的公款被打劫，把自己赔了进去。有时候，是挤在一堆妇女中间，重复着“一环二扎”的含义，督促着一个季度一次的妇检，以一个未婚女孩的身份。没有尴尬，只有麻木。
　　人人都有难处，在日复一日的蹉跎和煎熬中，他们想不起来当初拼命考取的英语四六级，计算机二级，人力资源二级证书于今日有何意义，那些繁复的Excel表格，那些拗口的美式发音都随着时日留在了当初的象牙塔。
　　夜幕降临的时候，三个女孩走在昏暗的街灯下，暗黄色的光照射着女孩们的七彩衣裙，让人想起了张曼玉穿着的艳丽旗袍，和她在同样昏黄路灯下走过的那些花样年华。花样年华，是啊，虽然花样已无，至少年华还在。
　　幽幽挥舞着甘蔗，毫无顾忌的大声喊着，我们仨来比赛谁吐甘蔗渣最远，你们看，这新铺的水泥路面太干净了，多寂寞啊。
　　一样疯癫的小文二话不说当即示范。贤淑的小李，被逼迫着同流合污。
　　哈哈哈哈哈哈。。。笑岔了气，再不笑就要冒出泪花花。那样的悲戚，强颜欢笑。也只能为自己找这样的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