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丝千千绕》夜来煮酒论英豪

17、第 17 章

　　身份不同了，待遇好象也跟着提高了。默默坐上软轿跟在马车后面，透过轿帘，前面的高大马车让人窒息着喘不过气来。万幸，不必和疯子坐在一辆马车里。手里把玩着三少走时留下的纸条，其实他们真是不必这样演戏的。我一定会配合的很好，甚至比他们更积极。

　　很明显，父亲和他们不是一条心，两边相互算计着，又相互利用着。作为道具的我大概就是这盘棋中的过河卒，只能向前，没有退路。呵呵，没关系，棋儿下的好，小卒将死帅，走着瞧吧。

　　我该表现的更积极些吗？不好，这几个都是人精，万一做过了反而惹人怀疑。还是随机应变吧，顺着他演就是了。下意识伸手抚摸袖中指刀，掌中还在不停渗血，得赶紧找些药才行。

　　前面马车忽然停住，轿子也跟着落地。我看见疯子从车上跳下来抬脚想过来。心下一紧，还是有些害怕的。慌张着将藏有指刀的手向身后背去，不是怕他发现，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动手。

　　“少爷，您可回来了，府里来客人了，正书房里等您呢。”说话的是个从旁边朱红大门里小跑着出来的四十开外健壮妇人，穿着比现在的我可是体面多了，至少没有补丁。

　　从旁边插进来的话适时阻止住疯子伸手挑帘的动作。他人一僵停在那里。即便隔着层布我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悦。身子微向后靠了靠，希望能最大可能的离他更远些。

　　“恩，那你去请岳小姐进去吧。”收回前伸的手，疯子吩咐了一句便抽身往那大门里走去。走前迅速扫了眼我在的方向。森冷目光让人遍提生寒。

　　“岳小姐？”说话的人微一愣神，等看清疯子目光所指才恍然大悟跟着也往轿子里瞟了一眼，随后便恭敬答道；“是，婆子省得的。”她脸上都是笑意躬着身目送疯子离开，等疯子人进去看不见了才冷下脸回头冲着帘子说道；“岳小姐，别磨蹭啦，我们少爷请您进去哪。”

　　话里的催促和神情中的轻蔑都再再证明着我的所有猜测，果然是早就预谋好的。只不过他们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岳小姐’？怎么听着和在家里时大家叫‘大小姐’是一个感觉？还真是那里都一样啊。我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很白净，不象是常做粗活的样子，她能知道疯子打的什么算盘，看来是个有脸面的心腹。其实这样的人物我是最好别得罪的，可惜，我很清楚她今后的工作恐怕就只剩下找我麻烦了。

　　自己伸手挑起帘子低头出去，站在妇人面前发现她比我高出了足有一个头。微微行礼；“谢谢。”不打算询问这妇人的名字，总是会知道的。或者知不知道都没意义，我打赌，在这府里最多待上十天就能离开。

　　“恩，进去吧。”点头纽脸往那大门里走，她象是很讨厌我，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您以后就住北院里的客房。这府里地方太大，没事别乱走，万一迷路冲撞了老爷少爷或者贵客就不好了”

　　“是。”轻应了声跟着她从旁边小门进去，耳边听着她的交代心下暗自琢磨。‘老爷’？是疯子的爹吗？难道说。。。该死！我真是愚蠢的都没边了。这大半年里也一直知道这里是京城，可就是一直没想到疯子的爹就是在京里当官的。慌不择路的逃跑却是与目的背道而驰。时也命也。

　　“府里现住着好几位大府千金，都在西院住着呢。她们平时喜欢去花园子里走动走动，你多回避着些，这些个小姐都娇贵的很，万一惊着她们到时可别说婆子没事先知会。”

　　“是。”继续跟着走，七拐八弯的穿了好几个小角门，路上碰到的所有家仆都会停下来给这妇人行礼让道。我听见他们叫这妇人懂嫂子。见她边交代着我边冲那些人稍稍点头，派头不小。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我一眼，又挥退正巧经过的丫鬟，等都没了人才说道；“你也算是个富家小姐，可那些位都是当朝大员的千金，是得罪不得的，知道了没？”

　　“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总觉得这妇人话里有话，象是一直在试图提醒我些什么，是面上的意思吗？她该是希望我得罪这些小姐获罪的，可如果只是这一层意思又何必再三叮嘱？只说让我多去花园就行了啊。她现在这样倒象是在教我该怎么做。这个懂嫂子是什么人？存着什么心？

　　我着正胡思乱想，不远处传来一声招呼，没抬头，只听见有人过来和懂嫂子说话；“懂嫂，少爷吩咐让我来请岳家小姐去书房一趟。其他的以后再说。住的地方也等少爷决定了再议。”

　　“这。。。”听着象是懂嫂子正在迟疑，不过很快的她便叹口气对我说道；“既然少爷要见你，你就去吧。规矩些，别惹少爷不高兴。”又对来人道；“少爷要是决定了让岳小姐住那就来告诉我声，我好去准备。你别躲懒，好生伺候少爷，若有一点不是，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的那敢哪？那我这就带岳小姐过去。懂嫂子您先忙着，有事我会告诉您的”

　　“岳小姐，您，，。”来人这会在注意到我的穿着，有些不确定的看看懂嫂子，见她点头才又继续道；“您请这边走。不太好走，您往旁边些。”

　　“是。”我当然知道他说不太好走是什么意思。这地上刚打扫过，洒了不少水，估计是怕我只有这一双鞋湿了没得换吧。很惊讶的发现他话中没有讥讽，也没有嘲笑。好细心的人，这鞋湿了还真没有其他的换。好奇抬头，一张太阳般灿烂笑容闯入眼帘。现在是什么季节？阳光围绕着他如此明亮却不刺眼。他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白白净净的小厮打扮只是布料比其他小厮略好些。“谢谢。”没来由的心生好感，多余的道谢冲口而出，我注意到旁边懂嫂的眼睛里闪过了些什么，她看了看那人没说什么，只是眉头不可见的轻皱了下。也是个机警的人，我得多小心她些。

　　“您客气，我叫同子，是少爷身边伺候的，您以后就叫我小同子吧。您慢点，这边走。”

　　“是。”不同于刚才跟随懂嫂子的时候，这回我跟的略紧些。这小同子身上有种太阳的味道，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的更近。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吗？不会啊，已经入夏了，虽然我的确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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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在京城主宅的书房比别院的大很多，也气派很多，看的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有很多书和字画，拜父亲所赐广请名师，我对架子上所摆设的古玩器皿竟然也大多能叫的出名字来。完全不同的风格，这里更华丽不实用些。没有了那边墙上挂着的各式兵器，这边更多的挂上了名家笔墨，一看就知道是炫耀大于使用的地方。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作用，相同的是里面都有个疯子。

　　站在疯子面前不语低头。我很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而这个角色是不需要请安下跪的。因为请再多的安，磕再多的头也改变不了我将要面对的命运。我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等待时机。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疯子问的犹疑且生涩，他象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我摇摇头，继续看着脚面。眼角余光不受控制的偷偷寻找那道阳光身影，太冷了，能暖和些。

　　“刚才我。。。你。。。都安顿好了吗？”

　　呃--！这人什么脑子？不是他说要等吩咐再说吗？这会又问安顿好了没有？接着摇头，疯子。

　　“那个。。。要是你不想。。。你其实可以。。。该死。”低咒中，疯子将自己埋进红木椅中

　　他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事能不能干脆点直接说完让我走？这地方很憋闷的说。

　　“你哑巴了吗？”疯子蹭的冲上来抓住我的肩膀，吃人的眼睛死死盯住我，还好没发现他有吃人的毛病，不然我现在估计连骨头都剩不下；“你到是说句话啊？在想那个混蛋？”

　　“奴。。。”刚想开口就被他更加凌厉的目光逼回去，想到了之前的交代，只好改口道；“青儿不敢。”抱歉，大概是我太自私了，从黑子抓住我手的那一刻就注定我永远不会再想念他了。我不在乎被出卖，但不表示我不接受教训。

　　“你不敢？还是不想？哦，对了，你是不该想他的，你在想三少？你喜欢他？”

　　这种无聊问题他要问到什么时候？这人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了吗？这样有趣？鸡会爱上黄鼠狼？

　　“说话啊，给我说话，以为不开口就可以了吗？你想躲开我，想无视我的存在吗？你真的喜欢三少？你想去找他？你休想，有我在，你那里都别想去。”又发作了，剧烈的摇晃中疯子眼又红了。改抓为抱将我紧贴在胸口。他的力气太大，大到几乎要把所有空气挤出我的身体。

　　这原本也没什么，和打骂相比这只能算是凉菜。就在我打算闭上眼睛放软身体的时候，余光瞟见那抹阳光就在门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而且这样装下去也实在没有意义。太乱也太麻烦。记得上次就和疯子谈成条件的，那么，这次该也可以吧。

　　“真的不想让我去吗？”贴上疯子耳际小声说话，其实我不小声也没关系，疯子正大吼大叫的，相信没人能听见我说的话，不过，小心些没错；“少爷，戏演的太过会伤身的。”

　　真有用，疯子安静下来了。怪异放手呆愣愣的象是吓的不轻，甚至没在意我话中的不敬。

　　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能被听见的。从阳光对我的态度可以看的出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就越好。虽然舍不得那温暖感觉，但还是回身出去对同子说道；“小同子，少爷有些渴了，麻烦你去端杯茶来可以吗？”我相信面对着他时我的脸上是有笑容的，而且一定不难看。

　　“是，我这就去。”同子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疯子还愣在那里呢，仿佛明白了，点头离开。

　　进屋关上门，相信同子回来的时候看见门关着一定不会再靠近。想到他走时的恍悟表情，唉~~

　　回到疯子面前站定，刚才的笑容还没来的急从脸上退去，牵带着话语中也带出谈谈温和；“少爷，我们再来做个交易如何？”完全平等的对视，既然已经是棋子，那么就没必要再装奴才了。

　　“交易？见鬼，你在说什么？”

　　这会才反应过来，疯子又想上来抓我，被闪身躲开扑了个空，诧异更浓，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少爷，我会按您希望的去做，您想让我什么时候去找三少我就什么时候去，想让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作为交换，我还是一样的条件，请少爷事成后放我自由。”不管有没有用，走步棋再说

　　“你。。。你在说什么？该死的，你给我说清楚，你都在乱想些什么？”

　　真没意思，一定要把什么都说穿了才行吗？他这样动不动就又吼又叫的不觉得累？实在想不明白他还有什么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为了保密吗？如果是以前我会害怕知道秘密，可现在不同了，我有其他的打算，为了想要的生活，我可以牺牲任何人，任何事，包括我自己。

　　“少爷是怎么知道黑子贪财的？别告诉我您真相信父亲大人，是再利用他吧。”说到这里的时候发觉疯子的眼珠大了起来，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伸手拦住继续；“放心，我和父亲也不是一条心。”当然，和你也一样；“我要的只是活下去，自由的活下去，所以，少爷可以信任我。”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怎么知道的？”疯子脸发白了，真解气。

　　“少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过几天我就该因为受苦去投奔三少。你觉得那天合适？”

　　“三少，三少，你还是想去找他是不是，你想见他，你喜欢他？休想，你休想。”这次他扑上来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一倍，我是一定躲不开的，又被挤出所有空气。疯子的喃喃碎语很可笑的再次回荡耳边；“青儿，青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快忘掉，把你知道的统统忘掉。”

　　“少爷，您再不放手，我这卒子还没过河就完了。不觉得可惜吗？已经花了不少功夫呢。”

　　“你。。。”又是一僵，疯子呆了半天终究还是放开了手，恢复了冷静的少爷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嘛，终于，我发现其实没必要害怕，人人都在算计，只看谁算的更精些罢了。他的眼中复杂难测，神情变化万千，最后在一片冷漠中定格，抬手指向门的方向，冰冷语调说出我最想听到的话；“滚，现在就滚，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门一步。”

　　“是。”飞快应声，我知道这次我又赌赢了。离成功近一步了。呵呵，疯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也别怪谁，谁胜谁负就各安天命吧。何况，对你，我好象实在没必要愧疚。

　　“青儿。”在我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疯子突然出声叫住我，回身看向他，发觉他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原来少爷也会有挫败无奈的时候，呵呵。“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嫣然一笑，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和他是平等的，无关身份地位，我和他一样，都是人。

　　“少爷，您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开门出去，看见同子正站外廊子上往这边观望，突然不在羡慕他身上的阳光气味，只是那一点点的细心依旧能够令我动容。仰脸投过去个大大的笑容，总有一天，阳光也会眷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