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暗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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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步上前，拦在两人之间，把虹野挡在身后。一大股酒臭熏鼻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你是谁？”男人警觉地问。
“……啊！”虹野在背后发出吃惊的声音。我定定神，绽放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先生，您的钱掉了。”
“呃？”
他不料我会说出这番话，愣神间，就被强塞了一大把树叶。“快拿好，要是被人捡到就糟糕了。整整十万元呢，请数一数！看数目对不对。”
“真的吗？”他被酒色熏得通红的眼睛怔怔的，空洞且涣散。在他低头的瞬间，我拉起虹野的胳膊拔腿就走，没走出几步，只听见一声大喝。
“等等！不许跑！”
男人手舞足蹈地追过来。
虹野惨白无比，尖叫连连，
“快跑。”我拉起虹野就跑。不知是动作不协调，还是太紧张，虹野跑出几步居然摔倒了，她吃力地想要爬起来，被尘土擦破的膝盖一片血肉模糊。
我扶着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越来愈近。虹野的体重大半都压在我的胳膊上，没走几步就要跌倒。她惊恐极了，推开我大声说：“风间快跑！”自己却失去支持跌回地上。
我拖着她的胳膊，看到男人怒吼着跑到我们面前，挥舞的双手几乎戳到鼻尖。
“都给我停下！我叫你们停下，听不到吗？”他愤怒地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看不起我吗？”
逆着光线，眼中投下一片虚无广阔的暗影，男人的身影被恐惧膨胀成无限大。口沫横飞，变幻莫测。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我笑得十分勉强。
男人正高举着双手，瞬间流下两行热泪。“太谢谢你了，你是好人！现在拾金不昧的好人已经不多了！”他颤抖着从里面拿出一片树叶想要给我。“这是给你的奖赏！必须奖赏！我有钱！！”
“……”这个情况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男人的反应更是让我措手不及，甚至，有点微妙的心虚……
“不，先生，我不能收。”我躲避着他热情的双手，看着坐在地上的虹野想：我需要时间。
“必须收下！你难道瞧不起我吗？”
“我太感动了先生，你的慷慨让我内心受到强烈的震撼。但是，”话锋一转。
“一直以来，学校都教育我们要拾金不昧，为了弘扬吾大和民族的传统美德，我决不能收！”我义正言辞地拒绝。
“……什么？”
不只是那个男人，虹野的表情也十分梦幻。广告牌上“节约用纸”的标语，把她的脸映成了绿色。
“够了！不要再说了，您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难道我是为了得到您的感谢才把钱还给你的吗？……俗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意思是，我们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吾虽做不到悟死的境界，亦是追寻着义勇仁礼诚，不断修行之人，如果您想感谢我，帮助身边那些处于困难的人就好，只要人人都愿意节约出一点爱，世界将是一片碧草蓝天。”
“……太感人了！”
男人忽然哀嚎一声，呜呜大哭起来，“我明白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么有道理的话，请让我拜你为师吧！”
“……我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无名之辈，请不要把我放在心上。”我掩饰住抽搐的表情，用真诚的语调说。
“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如果先生你一定想要知道我是谁的话，不如叫我桃太郎吧。”
“谢谢你桃太郎君！”
……
“呵呵。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请您一定要加油。”对着虹野比了个箭头手势，我90°鞠躬。
“嗨！”同样90°鞠躬。
“您太客气了。”鞠躬。
“这都是应该的。”鞠躬。
“……”
虹野纠结地看着我，把暴露的部分一寸一寸地挪进小巷。
哪怕喝醉酒依旧会条件反射地鞠躬，小人物的本性还真是可悲的呢。看着虹野躲藏好，我噙着笑容，突然指着天上说：“看！蜘蛛侠！”接着趁他转头的那一刻，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谜一样的微风吹过樱花，飘落男人的额头。
“我好像忘了什么……樱花……？”男人喃喃地说着，在原地站了十来分钟，终于摇摇晃晃地走了。
虹野蹑手蹑脚地从躲藏的巷口走出来。她扶着胸口，颇有余悸地张望了很久，才单脚跳出来，对同样躲在街道对面大树背后的我招手。我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虹野同学你还好吧，刚刚有些多管闲事了。”
“……我没事。”她飘忽地看着我，默默地移开距离。
“别动，你的脚才摔伤吧！”我说着将她扶到店铺前的阶梯坐下，从包里拿出创口贴和止血喷雾，迅速的处理起来。
“风间，我说……正常人会随身带止血喷雾吗？”
“我是剑道社的成员，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我头也不抬地说。“到是虹野同学你大晚上跟一个中年男人拉拉扯扯比较可疑吧——”
虹野原本只是喃喃自语，音量陡然高了几倍，又羞又怒地说：“我才没有搞援助交际！嗷——！疼疼疼……”
我将喷雾涂在伤口，用纸巾一点点擦拭上面的血渍和灰尘：“不做好清洁皮肤会留疤的，请稍微忍耐一下。”
虹野顿时噤若寒蝉。
平时看她大大咧咧，目中无人的样子，还以为是不良少女呢……居然会怕疼，虹野也是很有趣的。她穿着短裙，
“虹野同学，”我叫出她的名字，顿了顿，抬头认真地说：“我相信虹野同学。”
虹野睁开眼，一瞬间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她握着双手，嚅嚅道:“那个……今晚的事情……”
“放心吧，我会保密的。”我说着，将创口贴剪开，将它粘在折成豆腐块的纸巾四角，然后覆盖在伤处，拍手说：“好了，看看能站起来吗？”
虹野试探着起来，走了几步，又蹬蹬腿，带着些微惊奇的语气说：“……不痛了诶。”
“虹野同学，你的家是往前走吗？”
“呃……是，我一个人能走，不远的，你先回家吧。”
“虹野同学，”眼睛微微眯起来：“你受伤了。”
“不、不是很严重的伤……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真的。”一脸惊吓。
“别推辞了，我可是班长，有义务保护班上的每一个同学。再说这里治安也不是特别好，一个女生在大晚上走夜路实在太不安全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如果是担心我的安危，坐的士就没关系了吧。”
结果我们在原地等了五分钟也没有看到出租车。我看着不远处电视台闪烁的红光，马路上偶尔会有轿车打着远光驶过，发动机的抽气声，大概因为这里相对僻静吧，时间一晚，连出租车也不怎么出现了。
“……风间，总之今天谢谢你啦。”风里送来虹野细小清晰的声音。我正揉眼睛，便转头看着她。
“……”
“干嘛一副惊讶的嘴脸？”
“因为没想到虹野同学也会道歉呢。”
“谁！谁道歉啦！”虹野又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浑身的毛都炸跳起来：“你耍我的帐还没算呢！——不过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总之，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既往不咎了，哼。”
我依旧微笑着。“……真荣幸啊。”
“哼，是吧……我人很好的。”
“恩。”我弯起眼睛，很柔软的。
眼中突然出现一道暗影，飞速地朝虹野袭来。“小心！”我刚脱口，就听见虹野惨叫一声，被一双大手揪住头发，用力向后拖去。接着我就被一大片树叶扰乱视线。
竟然是之前的男人！他酒气熏天，眼中含混着毫不掩饰的疯狂与嫌恶！
“臭女人！居然敢拿一堆树叶糊弄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骗我的钱！”
虹野被一路拖到地上，双腿乱蹬，吓得花容失色：“啊啊啊！——我不要！救命——！”
“虹野！”
“救救我！风间，快救救我啊！”
虹野无助极了，在暴怒的男人手中好像小鸡仔一样，凌乱地颤抖着，她拼命去扣对方的手，换来的只是拳打脚踢。
“臭女人！你这个卑贱的女人，不要脸！”
“快住手！我要叫警察了！”我愤怒地说。“你想犯法吗？”
“警察？你们都想死吗？警察才不会管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妓、女！社会的败类，渣滓，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来就来啊，我什么都不怕哈哈！”
我气炸了，紧握的双手在身侧抖个不停，却被当做软弱，受到嘲笑。可恶！如果我的反应再快一点，虹野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小樱花，你也是靠着这张脸来勾引男人的吧！就像我一样，不知道欺骗多少男人！”他愤怒地说着，扬起拳头！
“不要！”
虹野害怕地闭上双眼。
就在那时！我闪身从后踢向男人膝窝，将他击得猛跪下。上前，抡起书包重重打在他的后脑，伴随着一声惨叫，男人向前扑倒，我趁机把虹野解救出来，接着用力踩向他腋窝。
“啊啊啊！！”
无论多么强壮的身体也会存在弱点，人的身体是很脆弱的。一旦被击中要害，就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掌握这些知识，正是搏击的基础。腋窝皮下有一条神经，被大力击中后，会因剧痛而造成局部瘫痪或者全身瘫痪。
男人惨叫着，在地上痛苦地蠕动，身体缩成了虾子:“啊啊啊，救命！你这个贱货，居然敢打我！要死了，我马上要死了！”
声音居然带上哭腔。
虹野见状忍不住挣脱我上前，泄愤地往对方身上踹了几脚，不住地念着:“去死去死去死啊你！”
她声音沙哑，头发凌乱地垂在面前，看起来可怜又可怕。“混蛋！”
虹野红着眼睛哭起来，她害怕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可怜极了。虹野无力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咕噜声。
“你怎么不去死！”
“卑鄙，下流，龌鹾！你这种渣滓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男人在虹野再一次的踢打中连连告饶。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认识你！求求你原谅我吧！”
突然之间，满心的愤怒就这么消散了。看到男人毫无尊严求饶的样子，还有虹野毫无理智的样子……我觉得虹野很可怜……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大概要过很久才能恢复平静的生活吧。
“够了虹野。”我拉住她:“已经没事了。不要再管他，我们回家吧。”
“但是！……可恶。”虹野不甘心地瞪着他。
“还不快滚。”我作势要打他，男人吓得在连连翻滚，踉跄地，连滚带爬地往身后的巷子逃走。
“给我记住了！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男人说着，恶毒冰冷的眼神瞬间被黑暗吞没。里面所蕴藏的疯狂叫我心惊。
一瞬间，我竟产生了强烈的杀气。
——不能留下他！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时，我害怕起来。拉着虹野快步往外走。
接着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可怕的惨叫。
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卑鄙与绝望的哀鸣。
我震惊地把目光凝聚成一道细线，想要穿越黑色的巷道，看清彼端的情况。
透过浅薄的雾霭，黑暗世界的大门翻滚着恶毒，诱惑的气息。理智告诉我自己不能够过去，然而意识却奇妙地被某种东西压迫着，想要往前走。我呻、吟着，身体不自禁颤抖起来，往前探出一步。
身侧有人先一步走上前去。我瞬间回了神，被压迫的感觉消失了。
“不要过去！”
虹野缓慢地转头看着我，像被吸走了灵魂一样，目光惨白无神。
“不要过去！”我死死拽住虹野的胳膊，把她的身体拗向自己，扶住颤抖不已的脑袋，用力摇头。“别好奇！他是自作自受，你明白的吧！”
“不能过去！”
“不能越过那条线！”
“不要好奇！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终于，虹野在我的拥抱中渐渐平静下来。她的眼中渗出晶莹的水渍，喃喃说：“……我杀人了。”“不是的！”
虽然这么安慰着，我的声音都是僵硬的，我有一种被深渊注视的感觉——有什么东西，透过黑暗注视着我。这份恐惧令我芒刺在背，我安慰了虹野一阵，就拉着她，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过一座座路灯，影子缩短又延长，仿佛栖伏着的妖兽正要伺机而动。
虹野突然停下来，惊慌地问：“风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概猜得到一点，”我冷静地看着前方被黑暗勾勒出的风景：“这里离红灯区很近吧，所以小偷，强盗，□□很多，鱼龙混杂……无论是什么，也不是我们这两个女生能够轻易解决的事情，而且，还有可能卷进大麻烦中……虹野，你不希望自己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伏击吧。”
虹野似乎想起了什么，拼命摇头。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之后我将虹野送到她小区，登上出租车。再次向她叮嘱保密。
到了第二天，我刚进教室，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不只是教室，连走廊的气氛都有些古怪。微妙的压抑在空气中起伏，隐约可以听到“死”“可怜”“幸好”的字眼。
“秋山早上好，你们在讨论什么呢？”我走向座位，好奇地朝一边聊天的男生问。秋山平时都会主动跟我打招呼，今天却有些迟钝：“啊，风间，是你啊……”
“怎么了？”我问。
“这个啊……C班死了一个女生。”秋山努努嘴，用遗憾的语气说:
“脸都被划烂了，据说是跟女生平时有仇的人做的，总之……挺可惜的。”
我的瞳孔放大了。
“隔壁吗……”
有人却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抢先说：“在三番町。”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警察都出动了，你看外面还停着警车呢。”
心脏密集地跳动起来。
不远处，虹野同样震惊地看着我，血色从她的脸上尽褪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暗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