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天下》歆婳

8、执子之手

　　她不厌其烦，一直捉着环绕在她二人身边的萤火虫。捉了又放，放了复捉，直至看到他眼里的自己。
　　慕容辰离她很近。
　　归功于萤火虫的照映，彼此都能看清彼此的表情：一个天真无邪，一个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他眼中有星光在闪烁——一只萤火虫悄悄停靠在他的发梢。
　　许昭阳不自觉伸手，欲挥走那只萤火虫，却被慕容辰捉住手腕。力度不大，但他却一直不肯放手。
　　那只萤火虫在两人的动作下轻轻飞起来，绕着二人飞了一圈，这次停靠在了慕容辰的肩上。
　　看来是个顽强的家伙。
　　“王爷”
　　许昭阳动了动手腕。被他抓了这么久，手早就麻了。
　　“叫我从渊。”慕容辰，字从渊。
　　“但是——王爷——”
　　“叫我从渊。”
　　慕容辰再次道。
　　“叫了王爷就会放手吗？”
　　许昭阳问完才发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她这是怎么了？
　　面对他的挑衅毫不动怒。理智也抛到九霄云外，不知不觉间被他的思路带走，茫然中却又不知去往何处。
　　她懵懂中觉得自己似乎在云里雾里，有什么东西看不真切，又有什么不甚明白。
　　对面的男子静静看着她。夜空里，他的双眸如深邃的湖水般看不到底。
　　许昭阳只觉得那视线吸引着她，一不小心就会沉沦进去。
　　当她听见一声低若蚊蝇的声音自喉咙发出，方明白其实早就已经沉沦。
　　“从渊。”

　　直至晨曦初露，东方微微泛白。慕容辰才送她回屋。
　　他将她送至床边，伸手拂过她被晨风吹乱的鬓角，只说了一句： “慕容辰三生有幸，竟得睿君为妻。”
　　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方离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闺名。
　　过了许久，许昭阳方才反应过来，摸着自己被抚平的鬓角：这是认可她了吗？
　　躺在榻上，心中反复思量他那句话。丝毫不觉疲倦。
　　她半夜未眠，如今躺着，竟毫无倦意。想起慕容辰的一言一语，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她本是闺阁少女，纵然胸中有千壑。如今情窦初开，自是与寻常少女无异。
　　她向来习惯胸中成竹在握，冷静旁观。如今竟不能自持，本该惊慌失措，然而又并非如此。
　　这究竟是为何？
　　许昭阳百思不得其解。
　　躺在榻上片刻，听得婢女秋荷进来，叫道：“小姐，该起床净脸了。”
　　还未回答，便听得秋荷一声惊呼：“朱瑶姐姐，你怎么起来了？”
　　许昭阳披起外套，趿着鞋子慢慢出去，听得朱瑶道：“在床上躺了些许日子，骨头都散了，简直是折磨。还不如叫我服侍小姐来的舒服！”
　　一声轻笑，秋荷道：“还是我们朱瑶姐姐挂念小姐。如今朱瑶姐姐身子大好了，秋荷可不敢抢功。”笑着掩口出去了。
　　许昭阳见秋荷出去了，这才磨蹭着现身。数十天不见，朱瑶气色倒是红润了多，一点都没有她口中的“折磨”显现。只是脸颊，下巴还有多处淤青尚未散去。显是当时摔得不轻。
　　朱瑶见她竟披着衣服趿着鞋子出了里间，吓得立时伸手过来打理：“小姐怎么这幅样子出来，让下人看了如何是好？”
　　许昭阳舒服的任她打理：“你受伤多日，我自然是过得极不舒服。如今你终于回来了，还不能让我轻松点？我可是听着秋荷出门了才出来的。”
　　手不安分的摸上朱瑶的脸：“可惜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居然摔成这样。唉，某位情郎要伤心了。”
　　朱瑶不客气的拍掉她的手：“小姐又开始取笑我了。依我看，担心我的情郎是肯定没有，担心小姐的……”
　　朱瑶拧干了帕子，笑嘻嘻道：“只怕是有一位吧？”说罢将帕子盖上许昭阳的脸，慢腾腾的擦着。
　　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即使许丞下令封口，当日在望夫崖和百里茂林，那么多军士和下人，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所以，平南王和毓敏公主的“赏月”就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昭阳忍了半天，待净完了脸，一双美目瞪着她，佯怒道：“旁人不知其中干系，以讹传讹也就罢了。朱瑶你明明知道其中纠葛，居然也同旁人般来打趣我！”
　　朱瑶失笑：“朱瑶自然是知道的，倒是小姐，你那么大反应反倒让朱瑶生疑了……”
　　尾音拉的老长，两个女孩笑成一团。

　　此刻，站在窗外的男子，听到屋子中爽朗的笑声，嘴角微微翘起，泛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他凝视着窗子上那个纤细的身影。半晌，将手中的凤尾琴放在窗口，缓缓离去。

　　穿戴完毕后，朱瑶端了早膳进来。瞥见窗口放着一尾琴。她疑惑着将琴抱进来：“小姐，早上不知谁在窗口放了这么尾琴。”
　　许昭阳将那琴拿起，细细观察，惊叫道：“居然是凤尾古琴！这可是函治凤手中的琴！”
　　传说三百年前有一琴师名唤函治凤，其琴音能够令草木生长，百花盛开，群鸟歌唱。他四处游历。路过饿殍遍野之地，其琴音可令苦痛之人不再痛苦。只可惜天妒英才，函治凤年仅二十六岁即已病逝。他去世后，凤尾古琴便不知去向。只余这天下间无数喜好音律者对这段传奇不断神往。
　　许昭阳熟知音律，幼年时听教导她的琴师讲过这一段故事后，便对函治凤这样的琴师极为向往。如今竟有幸得到他的凤尾古琴，教她如何不欣喜！
　　许昭阳摸着琴身下刻着“凤”的凹处，思索道：“不知道是谁寻来的这琴，如此珍贵之物。怎会只放在窗口？定是熟悉雅琼苑之人。”口中喃喃自语：“是大哥？还是爹爹？”
　　朱瑶道：“小姐，朱瑶刚刚听厨房的下人说，大少爷今天要去杜府提亲。”
　　许昭阳闻言从沉思中惊醒：“不知道那位杜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语毕，复道：“罢了，能够配上大哥的，必是位不错的小姐。”
　　朱瑶心知她好奇，笑道：“奴婢听下人们说，这位杜小姐样貌品性俱是不错的。想来跟大少爷是极配的。”
　　许昭阳摸着手中的凤尾琴，自语道：“大约是吧。”
　　大哥以后有了大嫂，大概便不会再记得她爱吃的糕点了罢。

作者有话说

　　作者打算以后每周至少更三章，还是求点击量啊。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