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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傻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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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与朝廷,原本两条永不相交的藤,今因着共通的荣辱攀在一起,或紧或松,总好过单行于风浪中的孤帆。
太多人已经行动起来,包括朝廷和江湖。
……
梦与现实,或残酷或温暖,总之都要醒来,都要过去。
展昭的心被撕裂一般的疼,陷入沼泽的绝望,可他不能让自己继续下陷,所以他选择周旋和等待。身上被封的经脉需要一个功力相当的人来解,定时发作的冰火九重天是大夏的毒,自然需要大夏的解药。
心是苦的,嘴里也是苦的,苦的浓稠竟然用泪化不开。
任性的将心搁浅在黑暗的阴霾里,不愿醒来。展昭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不能轻言放弃。太多事,他还没有做,太多人……他还没有补偿。可是一闭上眼睛,那被剥离的痛苦便像洪水猛兽一样汹涌肆虐,丝毫不顾及他有没有能力再去承受。
窒息一样的压抑,压抑的抄起巨阙……
一个个声音夹杂泪湿的怒意质问:“你要做什么!”不用仔细辩听也能迅速捕捉熟悉的音色,有包大人,有公孙先生,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有江湖上曾经肝胆相照的朋友。
有,白玉堂。
为什么这个名字一经确认那思潮便迅速漫过头顶,窒息,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原来这样难熬,这样痛苦。比清清醒醒躺在元昊身下还要痛苦……
活下去!不论如何活下去!哪怕为了那些在乎自己的人……
巨阙在抖,握剑的手在抖,泪被硬生生吞进眼眶,固执的泛着微红。
门开,一道身影悄然移近。
李元昊!
李元昊的目光像针一样居高临下的刺穿展昭强行筑起的脆弱防线,下颌再次被扣紧,黯然神伤的双眸被迫抬起接受来自侵略者的嘲弄讽刺:“我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也要毁掉,谁也别想得到!”
展昭心底的尊严激灵灵一阵疼,眉眼之间似乎顿时起了层雾气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连元昊进来时门外透进来的一丝光都看不真切,心底迷茫竟听到一个声音焦急的换着熟悉的名字:“猫儿……猫儿,等我!等我!”
声音愈来愈清晰,那恣意的白影越来越近,看得真切的满眼焦急,愈演愈烈。
下意识的,一抹若即若离的温存不舍游离在展昭唇角。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而走神?这个认知刺激的元昊恨不得捏碎他的下颌骨。
疼痛将展昭自恍惚中拉回现实,又是锥心刺骨的疼痛,自下颌扩散,扩散至全身百骸。展昭暗暗苦叹,冰火九重天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还嫌他在元昊面前受得折辱不够么……
“不要一副任人宰割的委屈样,我肯要你,是抬举!”元昊俯身逼近,展昭眼底慌乱间控制不住的绝望唤醒了元昊的嘲弄的玉望,“信不信,我手底下这些人可以更好的款待大宋的御猫,绝对可以让你更脏!”他迫不及待的想在展昭伤口上再撒一把盐,看他疼痛到绝望,痛不欲生的绝望。
可令他意外的,展昭良久没有做出反应,他明明看到展昭听到他的话之后周身恐惧的一震。
展昭的目光自束缚中抽出,含着讥讽的鄙夷,那目光拂过一丝笑意,渐渐扩大,一点点模糊又清晰,仿若石子投入湖底惊起的涟漪,涟漪未歇,石子却沉溺。元昊审视般看他从最初的无声浅吟到难以置信的狂笑。
笑声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一笑起来便没有停。他应该笑的累了,因为元昊听得都累了,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的不安。
短短一瞬的震惊,他不自觉松开扣紧展昭下颌的手,大力下残留的红触目惊心,展昭仍兀自笑着,元昊却下意识的向后退……
“来人!”即便失常,可他并不相信展昭疯了,“把这装疯卖傻的人给我拉出去关进马棚!”
元昊的心很烦躁!
仿佛一件非常趣的玩具正玩在兴起却突然坏掉,余光瞥过,展昭一改往日的气定自若内敛自持,依旧笑着,那不协调的笑绽在这样一张温润俊郎的脸上,是那么的突兀和讽刺。
展昭正用手指着他,如市井屠夫惯开的玩笑。
看到这样的他,元昊也笑,大笑。记忆中除了精神失常展昭似乎从未对自己笑过……这不是讽刺又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注意到他,又因着他注意到白玉堂,他身上竟有一种特质,而元昊则不自觉的被这种特质吸引。他静的时候如松如峰,说他堪似菩提下虔诚的朝圣者并不为过,他对关乎自己的一切看的那么淡,淡的令元昊匪夷所思。他还记得展昭听到夜雪歌被救走时倾于唇角那抹笑,那么精明的人会不知这笑会为他招来无妄之灾么?是挑衅,嘲讽,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的出于本心……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因着急于摧毁他而近乎丧失理智甚至无视于襄阳王的多番提醒!这个人真的那么令自己嫉妒么?还是,虚伪自私的想为自己占有他搪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夜鹰一直在暗中护他!
连大宋的皇帝也护他,竟然将调兵遣将的半张虎符都舍得交给他!
他将他周身衣衫撕得粉碎也没找到,想想不禁自嘲,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元昊的心情很复杂,所以他将计划提前,此时唯有血腥和权利可以让他冷静。野心熏染下的欲望赤红滚烫,自古良禽择木而栖,忠诚与迂腐何异!他宽大的手掌抚摩巨阙剑鞘的纹路,朝廷的枷锁之下记不清展昭何时真正锋芒毕露的用这上古神兵与自己对决过,感慨颇多,如果用他的巨阙去对决画影,别有一番期待。
也许有这个机会吧,要等白玉堂和夜鹰有命从冲霄楼活着出来!
嘲然一笑,暗月宫的浮尘千方百计拿到的冲霄楼设计布局图怕是会让夜鹰和白玉堂终生难忘。浮尘确实很出色,只可惜是夜鹰的人,所以留不得!但还要留她一口气将假的布局图送到夜鹰手里。
一步步设计都在自己的布局当中,他们凭什么跟自己斗!长吁口气,忽然感觉有些累,有些烦,似乎这些势在必得都忽略不去心底暗生的烦躁。
展昭如果真的疯了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少了一块绊脚石。可他真的疯了吗?多疑的心如何肯信!但他眼中的漠然和空洞又当如何解释……
强迫性的占有。于元昊是处心积虑的得到,于展昭却意味着灰飞烟灭,如此强烈对比着鲜红的人性。鹰鸠般的眼目迸射出凶残的光,不论展昭那一刻的失神意味着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他真的疯了。
既然他要做戏,他不介意陪着他演下去。突然觉得这种猫捉老鼠一样的游戏很有趣,捉住了将到嘴边的食物放手在自己权势范围之内,之后再捉……
似乎哪里不对,猫捉老鼠这形容的不对,明明是他李元昊在戏猫。
有人来报,冲霄楼铜网阵里陷了人。
“什么人?”
“陷空岛五鼠中的老五锦毛鼠白玉堂。”
来人转身欲行,元昊又命道:“把展昭给我带上来。”
“是。”
不多时,展昭就出现在他面前,眼神涣散毫无焦虑。
元昊笑:“展昭,知道么,刚才冲霄楼的铜网阵里网住了一个人。”
展昭怔怔沉默。
“告诉他是谁!”元昊似乎不愿再对着这样毫无知觉的展昭说话。
“锦毛鼠白玉堂。”黑衣人如实回答。
展昭沉默,目光更加茫然。
元昊眼光跳了跳,他竟然没在展昭涣散无焦距的眼睛里寻找到一丝一毫的突破点,“猫儿,你的白玉堂,死了……”他刻意拉长了声音,长到黑衣人蹙眉。
展昭依旧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元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试图寻找到攻破击溃他的致命处,白玉堂是他的致命处,毫无疑问,可展昭听到白玉堂的死讯居然毫无反应,毫无……
元昊再次不甘心的揪住他,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展昭,你听清楚,白玉堂死了!”
意料之中展昭愣了片刻,元昊得意的笑还没完全展开,就被展昭傻傻的笑怔愣在半空,笑不出来收不回去,却明明笑的那么蹩脚那么了然无趣,他一把将展昭愤怒的掼倒在地,展昭仍不知所以的笑,元昊听在耳里犹为刺耳。
冷冷命令:“带走!”
黑衣人连拖带拽,复又被丢进马棚的展昭依然在笑,笑的没心没肺心无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