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灯花》懦弱宫女

2、高贵的小姐

　　媚儿又低头做自己的事，花椒却一直看向外面。他的齿印还有余痕，她想想就心跳得厉害。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花椒看似不经意地问媚儿:"那个风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忘了。”

　　“他好像很喜欢你。”

　　“我不知道。”

　　啧啧啧，大户人家的小姐。

　　花椒叹道：“风浪有什么特殊么？你对他那么差，对我们都很和善。”

　　花椒指着新来的司勤官，问：“对渔郎也很和善。”

　　说是官，其实就是个管后宫杂八处的小官吏。但花椒觉得他好像读过很多书，身上总有墨香。

　　他俊逸又坚定，身姿挺拔，白的好像刚涂了珍珠的美人。每次见他，花椒都要叹一句：为什么有人能生得如此好看！

　　媚儿和善一笑：“有么？”

　　沈姑姑拍拍手：“都不要闹了，皇上今天又在朝暮楼，要备些… …”

　　花椒插嘴道：“一定要备些花粉甜糕，蜜酒。”

　　每次去后宫，皇上都喜欢备着这两样，也不知道为什么？

　　花椒拈了一块，研究道：“难道另有用处？”

　　沈姑姑自然是不知道了，其他人也不知道，一时没有人答她，安安静静的。

　　渔郎看她尴尬，解围道：“因为吃了甜腻腻的东西，美人闻起来就更香了。”

　　“那吃咸的呢？会变咸么？”

　　渔郎脸一红，低头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坊间传言，我随口说的。”

　　花椒又笑着问他：“孟荣华是不是很漂亮啊，这么得宠。”

　　“她刚进宫，自然要得宠一阵子。”

　　“这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沈姑姑拍拍她的头，“前几日，曹贵妃还说，皇后并不喜欢孟荣华，恐怕会‘劝诫’皇上。”

　　皇后总是在这些事上，劝诫来劝诫去，传说她是个心胸狭隘、不能容三宫六院的女子呢。

　　花椒不敢背后议论皇后，说：“是么？不过后宫要那么多人，着实也麻烦的很，甜米糕一个宫一个宫送过去，得跑半天。”

　　媚儿侧过头来，碰巧跟他目光相对，微微笑了：“匪石匪席，不转不卷。”

　　“流水覆水，无情无收。”渔郎说得温柔，侧低下头。

　　好般配的句子，花椒默念了几遍，心中落寞：为什么他们不管跟花椒说多少话，最后都会默默地看向媚儿！

　　“苏小姐书香门第，好才学。”

　　“夙昔诗书贱，谬赞。”

　　花椒忍不住插话：“苏小姐何止才学好，对吧？”

　　“对。”

　　花椒又笑着说：“沈姑姑呢？沈姑姑和苏小姐比谁好些？”

　　“都好……”

　　“我说，”沈姑姑用力拍拍她的头，指着几个小桶说，“花椒，你的事来了。”大家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这几日颇为忙碌，皇上留了新人后，食量似乎增了不少。花椒手下不停，将糕饼蔬果小心地摆进一个小木盒里，盒外又加一层，套起来还挺沉的。沈姑姑也套了一份，理了理，将还冒着热气的两个食盒恭恭敬敬地交给了一位公公。

　　“桂公公，都齐备了。”这就是桂公公啊，花椒偷偷看他。他年纪很小，少年老成，有板有眼地说：“沈姑姑，这个丫头昨天侍奉皇上了，不过没封赏。暂时先安置在你这里。”

　　他做了一个眼神，沈姑姑就明白了：“桂公公放心。”她拉那小姑娘过来，塞给了花椒，低声说，想必别的地方都不容她，你给她派点累活粗活去。

　　那位女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露出的肌肤胜雪，倒也有几分姿色。她默默感慨，这个女孩，见过皇上。不过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直抖得厉害。

　　花椒也低声对沈姑姑说：“是皇后要责罚她吗？”她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沈姑姑的回答，好像没听见，便转而低声问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抖个不停：“别碰我… …求你… …”

　　“怕什么？皇上什么样？”

　　“他……”

　　“他一点也不温柔，对不对？”媚儿绕开花椒，递上一杯热茶，“他还有些怪癖。”

　　女孩很是惊恐：“你怎么知道！”

　　媚儿不语，淡淡地喂她喝水。

　　“媚儿，你倒是说啊！”

　　“皇上的事情，她比较清楚。因为她差点嫁给贺大人。”渔郎轻声说，“苏小姐和贺大人的婚事，是先帝钦赐，世人皆知。”

　　好像是听说过，花椒奇道：“就是传说中很英俊，没有女子能拒绝的那个贺侯爷？”

　　媚儿幽幽说道：“贺惜玉是皇上的发小，不过我不要嫁他。听说他比皇上还喜欢美女。风流过了头，便是下流！”

　　花椒更好奇了：“怎么个下流法？”

　　“很多年前，这两位翩翩少年出宫游玩，却做了一些… …逆天的事情。先帝知道后，震怒。”

　　花椒追问道：“什么事儿？”

　　“当时所有的随从，都被先帝斩杀，没人知道。想必是绝对不可外传的荒唐事。后来先帝下旨，为他们娶两位最为贤德的女子，作为约束。”

　　“没错。先帝为皇上挑了王皇后，为贺侯爷挑了苏小姐。”

　　“我当时只想一死，不过后来家父获罪，指婚不了了之。”

　　花椒叹道：“你未免想不开！还没见过他就拒绝了。皇上后宫美女多了去，皇后还不是好好的。”

　　媚儿又沉默不语。

　　“算了，”花椒不知道这些大小姐到底要什么，能做侯爵夫人，还要挑三拣四，又转向那个小姑娘，“他什么样子？他喜欢吃什么？跟你说了什么？”

　　那姑娘捧着水发呆，怎么问都不再说话。

　　渔郎轻声说：“花椒，你这么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看看。”

　　“怎么看！”

　　“嗯，”渔郎淡然道，“用眼睛看。”

　　“哎哟！”大家又都笑了，花椒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笑了，她想起风侍卫说过的话来，即使见到了皇上，自己也可能跟这个女孩子一样，很快被丢弃、遗忘。遇上这种机会，必须要一击就中。

　　还有，风大人的深夜之约，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媚儿听的，做不做数？

　　愣了几下神，却听渔郎说：“听说最近宫中闹鬼？”

　　沈姑姑摆摆手，似乎说得厌了：“自打我进宫以来，就总听人在私下里传，幽元阁闹鬼，心暖阁闹鬼，最近连锦和宫都闹起来了。我看多半是假的。”

　　“什么什么？”花椒来了精神，“什么鬼？”

　　“刚才桂公公还在说，昨晚有人看见半个人，坐在树枝上笑。”

　　花椒猛拍一下媚儿：“上一半，还是下一半！”

　　媚儿有点僵硬，被她吓到了。渔郎正色说：“是左一半，右一半。”

　　“嗯，也不知是男的女的，”沈姑姑一抬头，“或许是个公公也说不定。”

　　一阵冷风吹过，花椒也僵硬起来，紧紧贴住媚儿：“你们快别说了，都是… …传言而已，沈姑姑进宫二十年了都没有见过… …”

　　“不过也说不定，”沈姑姑说，“就大前天吧，还是大大前天，还是哪一天… …反正是个初七，没什么月色的，我从荷塘小道过，是去还是回来忘记了… …”

　　“姑姑，你就快说怎么了吧！”

　　“哦，忽然迎面来了一堆桃花，打在脸上凉飕飕的，还听到有人在池塘里咳嗽。我只当是他掉水里冻坏了，心想让他咳会也好，就当是年轻长个记性。可当我回厨房一看，发现衣领都湿了，才想起来，那迎面来的，好像不是桃花，没有桃花的清香，而是一堆雪。可是这是五月天，哪来的雪呢？或许真的有鬼吧。”

　　沈姑姑耸耸肩，完全不在意，花椒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那小道她也常去的，是个回御厨房的捷径。

　　“反正你呀！”沈姑姑指着花椒，“晚上少出去就是了！”

　　不出去，不出去！打死也不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