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赌徒》亦宸

1、第 1 章

　　（一）天生我材必有用
　　其实说起来，我对赌的热爱是有源可溯的。

　　我不是很清楚北方的习俗，但是在南方，在我的家乡，小孩满月时，长辈通常会举行一个简单的抓揪仪式。他们会在孩子面前摆上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比如书本就意味着将来会是个学问家），让孩子们挑选，由此可以知道他们将来会从事何种职业。据说我当时选的是一把银制的算盘。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家境不是很好，所以父母对金钱的渴望远远要大于对学问的仰慕。总而言之，我当时的这个选择是令家人欣喜若狂的，由此，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而我私底下，却更愿意把它当作我人生的第一场赌博。而我也猜想，当时我之所以会选择算盘，应该是因为它是三样物品中最值钱的。由此可见，我对数字的敏感，对财富的渴望，有着与身俱来的一种天赋。

　　而这种倾向到了我五六岁时就更加明显了。那时候，每到年关，大人们总是会聚在一起玩牌九。而在这个有着优秀传统的竞技项目中，你总能看到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那就是我。其实这种牌九由一人或多人联合坐庄，其余的人可以随意买上、中、下位，虽然我当时年纪尚幼，甚至还不清楚它的玩法（不意外呀，我那时连字还不识呢！），但是凭着极佳的天份，却总能把手中少得可怜的压岁钱举一反三，父亲见我手气奇佳，不但未加阻拦，反而还跟着我买呢。（当然，这后来成为他追悔莫及的一件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那个时候，和我的赌性一样令人啧啧称奇的，便是我的酒量了。江南特有的黄酒喝上几碗绝对看不出一丝醉意。所以姨父每次作席，总喜欢带上我替他挡酒。我的名号由此也就传开了。我成了十里八乡的小名人，走到哪儿人都认识我。我变得沾沾自喜了。而我的父母对我的期望却慢慢开始减退了。

　　（二）孤注一掷
　　唯一令父母稍感安慰的是，上中学后，我的学习成绩一下子突飞猛进了。我也成了老师心目中的优秀学生。更好运的是，中考时的命题作文恰恰是我在考前几天从广播里听到的那一篇。这样，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当地的一所重点中学就读。父母弯着的腰板也一下子就挺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高考了，依据我平时的成绩，上一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挑选太热门的学校和太热门的专业的话，那就有点悬。所以本着稳扎稳打的心理，父母和老师都主张我选取一所省重点大学。但是，我对自己的运气却有着太多的自信，我义无反顾地在我的第一志愿里填下了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并且报考的是当时炙手可热的软件开发专业。

　　这一次，我又得偿所愿！

　　父母再一次佩服起我的真知灼见。

　　我摇摇头，“非也，非也，此乃老天眷顾”。

　　父亲飞起甜蜜的一脚，不意外地在我娇嫩的臀部留下了一个４４码鞋本的采样。

　　（三）一失足，千古恨
　　在大学里，我死性不改，凡是能赌的一样也不放过。小到扫地，打饭之事，也得以掷铜板决定。在我的带动之下，整个１０７宿舍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赌窝，艳名远播。而我也成了学校的头号通缉犯。

　　但是，令我懊恼的是，唯一的一次失策却令我葬送了一生的幸福生活。在一次校征文竞赛中，在我宿舍那群狐朋狗友的蛊惑之下，我为了挫一挫新当选的文学社社长的锐气，一下子头脑发热地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佳作（好吧，我承认我借用了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的某些观点），顿时令周围的人惊为天人。也不意外地被八人大轿抬进了文学社。但是，自从进了的那个鬼地方以后，不知道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还是我本身就没有多大的能耐，我连一篇狗屁象样的文章也写不出来了。更可气的是，有时侯窝在宿舍里三四个小时好不容易拼凑出的东西，也因为社长大人一句“无病呻吟”就被彻底打入冷宫。自此，我美妙的大学生活终于带上了一丝壮志未酬的哀怨。而社长大人成了我眼中一根唯一的刺，必除之而后快。

　　而我和社长大人的过节终于弄得人所共知了。身边的智囊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想出了一招——美人计。哦，够烂的！

　　“如何？你亲自出马吧？”

　　“我？还是让我去死吧！”我坚决抵制。事关名节问题，绝不妥协。

　　终于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过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让亲爱的社长大人享受享受恋爱的甜蜜，他的心必定会仁慈很多。所以在听说中文系系花对社长的文章极为推崇的时候，我立即开始了我的游说计划。

　　“其实，社长大人不仅文采出众，人品一流。他还是个谦谦君子，能力卓绝，体恤下属┉┉”，我把我所知道的这世界上用来赞美人的话都套在了他身上。哦，好想吐！

　　直到我口干舌燥，却仍不放弃，喝了口水，继续。

　　“尊老爱幼，艰苦朴素，对待同志象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象冬天般残酷无情。”

　　哦，这好象有点离谱了吧。我讪笑。

　　“总之，你们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我注解。——终于，功德圆满。

　　临了，我甚至中气十足地就在餐厅唱起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当然，从餐厅大部分同学的反应来看，我好象有点五音不全。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最主要的是我的美好生活就要开始了。我晕晕然。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优秀呀！这样拱手让人，不可惜吗？”

　　我转脸，可恶的白脸书生！

　　他笑笑，径直地坐下，朝美丽的系花小姐点点头。

　　有戏！我暗暗心喜。

　　“表妹，我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哈，我要仰天长笑了。

　　等等，什么，表妹？

　　我看向那一对恶人一副促狭的嘴脸，落荒而逃。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我想我再也无瑕顾及社长的恋爱问题了。因为我已自身难保了。

　　由于我经常去看校篮球比赛。竟然令外校明星队的一位同学对我着了迷。他对待我的态度和对待篮球的态度简直一样——一样狂热。这令人我无所适从。

　　“你是不是对篮球很感兴趣呀？”

　　我装木头。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和我志同道合的人。”

　　我智障，听不懂。

　　“不过，为什么你看着看着，中途就离开了呢？每次临结束时却又出现了呢？”

　　我想自杀。

　　我能怎么回答，难道我能告诉他，我对比赛结果的热衷远大于篮球本身。因为我要赢钱吗！

　　难道我能告诉他，对篮球，我实际上只是菜鸟一个。

　　疲于奔命地应付，令我很快地削瘦。

　　智囊团又有了新主意。

　　“找亲爱的社长大人吧，让他出面，就说是你的男朋友，让对方知难而退。”

　　“难道，我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吗？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因为他够优秀嘛，是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嘛。”

　　什么智囊团，干脆改成狗吃屎吧，够臭！用了８００年的一套，还想用在我身上。我决定用我的方法来解决。

　　于是，我让全班同学把我赌博的劣迹四处宣扬，夸大其词。（当然，他们绝对认为自己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的。）终于，一切又恢复平静了。

　　我一直很小心地不让自己涉入感情问题，因为据我多年研究所得，这是一项既费时又费力而且又浪费钱财的运动，更要命的是，它最终的结果，通常会令你血本无归。可是饶是我多小心，最终还是着了某人的道，成了他的女朋友。

　　那一次，社里的同学正为了一部电影的表现手法而争论不休（当然是文学社啦，不然有谁会如此无聊。）社长大人坚持和所有的人唱反调。

　　“这样吧，我们赌一赌吧”。乖乖，社长大人什么时候与我同属一流了。

　　“如果赢了，我就再也不追着你写稿了，如果你输了，那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手指着我。举座哗然。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一句话一出，旁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是呀，谁会想到赌徒也会转性呢。

　　赌就赌，我意气风发。

　　赌局既已形成，众人往图书馆奔去。看着社长自信满满的神情，我有一点不妙的感觉。

　　终于，很快判了我的死刑。

　　我的好运终于到头了吗？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有太大的把握。”社长得了便宜还卖乖。

　　“而我，早就看过这本书了。你服了吧。”

　　我服，我服，我当然服。我服得是五体投地。事实上，我早就有气无力了。

　　终于，在大学三年级，我成了亲爱的社长大人的女朋友。不过想到自此，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拖稿，名正言顺地压榨他，我就又有点高兴了。

　　临毕业了，看从前曾经爱得那么轰轰烈烈的恋人最后却以分手收场，我好不伤感。

　　“你会带你的社长大人回去见双亲吗？”好朋友烨问。

　　此时的学校餐厅人头攒动。大家忙着把酒话别。

　　“赌一赌呀”，我不正经。

　　“怎么赌？”烨来了兴致。

　　“这样吧”，我随手拿起了一个空了的啤酒瓶，

　　“我把它转动起来，如果停下来的时候，瓶口对着我，我就带他回去，反之，我就放弃”。

　　瓶子很快转动起来了，我们开始兴奋地哇哇大叫，这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停了——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断我的游戏。我转脸，却很快泻了气。

　　社长大人把瓶子死死地握在了手中。

　　“很抱歉，我不接受这种待遇”。他斩钉截铁。这次，换成了旁观的人哇哇怪叫了。

　　就这样，我被他押解上了南下的列车。所以说，再斯文的男人也必定有他无赖的一面。

　　（三）好运离我远去
　　转眼，我和亲爱的社长大人结婚已经结婚两年了。婚姻生活中，我要适应的东西并不是太多。我还有绝对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很大程度上我指的是什么样的自由，你应该明白。

　　我买彩票，从足彩，到体彩，到２２选７，每期必买。

　　但是我从不打麻将，也不抓牌九，一方面是没有好的搭档，另一方面是，它们太费时间，而输赢却并不是很大。（因为我所认识的牌友一般都是工薪阶层。），这完全不符合经济学原理。

　　可奇怪的是，我却再也没有中奖的机会。我每天在电脑上研究彩票的时间，相较于对社长大人的撒娇时间来看，绝对是多得多。可是，对社长撒娇所带来的好处却立竿见影，而大奖，却从未对我顾盼生姿。

　　（四）将革命进行到底
　　好友烨从南京来看我，社长先生很难得地下厨房，留下我们促膝谈心。

　　“哎，你好歹也算是一代赌王，可人家说，婚姻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赌博，而你却把这样的机会平白放过了。实在是有负盛名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赌？“我这个人是经不得激的。

　　“哦，那请问你用的是哪一种赌法？”笑得好奸诈，很碍眼！

　　“用扑克牌呀，我算点呀！”我得意忘形。

　　哈哈，她指着我身后大笑。

　　我回头，不意外地看见社长铁青了脸，

　　咬牙切齿，

　　“你的好运到此结束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小人烨，原来赶连夜的火车是想来结束我的婚姻的。

　　哎，我心里叹息，其实，我的好运在和你结合的那一瞬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听社长的话，乖了一阵，不过过了不到一星期，我又故态复萌。

　　我连中大奖后的设想都有了，不知道到时候我可不可以取消社长先生这张饭票。一个人生活多自由呀，可以想怎么赌就怎么赌。哎，我还真地是赌性难改呀。

　　不过，在未实现我的理想前，我还是只能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我捂住我的嘴，把它封牢一点，应该再把它封牢一点。

　　没办法，我还得靠我亲爱的社长大人提供赌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