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总是饿的颖子

5、我们已不是十八岁

　　站在酒店的自动门外，眼睛扫着过往的人与车辆，寻觅着熟悉的身影。身处南半球的澳大利亚，虽然再过没几个月就要入夏，但身上的针织开衫做外套还是有些单薄。那风透过衣服的孔钻进来让我瑟瑟发抖，果然，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她吗？那个很多年前梳着双马尾，与我分享喜怒哀乐的女孩子？远远看过去，她正从一辆低调的灰色车上下来，那搜索的目光，离我越来越近，那容貌依稀可辨，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全身蔓延着无力感，感觉身子软绵绵的。那些重逢的期待、欣喜此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再惶恐。

　　莫名的忧伤随之而来，红了我的眼。

　　逃！

　　我匆匆拖着行李箱返回了酒店，躲在了大厅的柱子后面。我自嘲地笑了笑，内心充满了对自己表现的鄙夷。
　　你不是很勇敢？看到她，怎么逃了？

　　本以为可以放下一切，到头来，却发现我的心胸是多么狭窄，窄到让自己讨厌自己。

　　我不能让她看轻了去，不是吗？仓皇间毅然擦去眼角的泪，强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
　　＂苏，是你吗？＂眼前的女子身着一件黑色及膝大衣，比七年前的她更加漂亮、沉稳，那双眸子却还似从前，富有灵性，仔细瞧还带有一丝倔强。
　　＂程灵……＂我翕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努力憋出＂恭喜。＂二字，那泪水就决了堤，怎么也收不住。模糊的视线看见了她朦胧的双眼，我不知道，我哭的是自己，还是他。

　　突然，她丢下手提包，一个跨步上来抱住了我。我的双臂下垂，一动也不敢动，她穿着高跟鞋，也比我矮一些，有些费力地踮起脚，一只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拍拍我的背，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我们回家。＂

　　我也伸出手回抱她，说：＂好。＂

　　回家。

　　我不知是如何来到了她的小轿车上，出乎意料的是，司机是一位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

　　紧接着是一路沉默，谁也不敢打破这份宁静。

　　＂到了……＂她有些犹豫，似乎不知该叫我什么。

　　＂阿灵……＂我轻唤她小名。

　　＂恩？＂

　　＂叫我Mary吧，新的英文名。＂我说。

　　许是我的英文名太俗套，她略显诧异，但很快释然地微笑：＂Mary。＂

　　下了车环顾四周，好像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庄园，空气清新，种满了奇花异草。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窗台上种的那些多肉，在澳大利亚却是种在了绿化带里，黑法师雪球福娘，都是大而粗的老桩，这儿的花草比那里不知要美上多少倍。

　　很早就知道严逸家庭不简单，家境不一般，却不料想竟是如此阔绰。

　　这个庄园给人一种很闲适的感觉，但那几栋不高的典雅建筑物，隐约间焕发出中世纪欧洲古堡的神秘感。在程灵的带领下，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搜寻着他，那个冷傲精致、总是一脸淡漠的少年，由于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应该会有所变化吧？

　　步行大约五分钟，来到了一栋别墅门前。踏上大理石铺成的厚重石阶，程灵按了下门铃。开门的女佣身着和服，踩着木屐，礼貌而恭敬，优雅地鞠了一躬，＂您好，苏小姐。＂

　　日本人？脑中某些不纯洁的想法一闪而过。我脱了鞋，入座。她则跪坐在榻榻米上为我们泡普洱茶，茶壶不仅是上好的紫砂，连公道杯也相当精致漂亮，估计是从日本带来的。娴熟的技艺，让我大开眼界。

　　一边品茶，眼睛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对严逸的搜索（你知不知羞），我搜完了一楼，有把目光转向楼上，大概是我这一举动太明目张胆，被程灵给察觉了：＂严逸去办事了，一会儿就回来。＂

　　这种尴尬就好比与闺蜜的丈夫偷情却正巧被撞破一般。当然，自然没那么严重，纵然我对严逸有多喜爱，那也都是以前的故事了。出于为人的自尊以及追求内心的坦荡，这一页，不得不翻过去。

　　我随即微笑，＂随便看看而已，有空的话，带我走走好吗？＂

　　＂当然了。本来还想让你休息一天，明早带你一起散步的。不过你精神那么好，喝完这壶就去吧。＂

　　漫步在石头砌成的小道上，花草整齐地排列着，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辛辣饱和的香气。这个花园就像一个理想王国、梦幻仙境，但是美得真实。是他为她亲手布置的。

　　＂其实我没有想过高三毕业典礼是我们所见的最后一面，好在现在你又回来了。当时为什么这么着急不吭声地走了？＂她突然停下来问我。

　　我微笑，思忖着如何回答。那些过往，都历历在目，然而这些事，她都应该知道的，除了某某。我向前走了一步，转身，刚想说些什么，那喷泉像是自动感应了一样，＂哗＂地一声喷泻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好精巧的设计！我有些诧异，说：＂你记得起来吗，那时爸爸和程老师……＂

　　我没再说下去，她有些懵：＂不用说了，我懂。＂大概是她想起了什么，她疾步跑去，伸出手挥了挥，＂严逸！＂

　　我朝着她呼喊的方向看去，听见的却是时光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