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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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9日凌晨，白岁兰被冻醒了。
上半身还好，大腿往下越来越冷，到双脚已经冰成了两坨铁。于是她翻过身侧躺，抱起双腿，虾米似的卷成一团。
小小的蒙古包里灰蒙蒙的，只有微弱的白光从天顶透进来，为床上的几个人随意地勾了几笔轮廓。从眼前难以看清边缘的黑影里，白岁兰清晰地想象出了白莲的睡姿。
——大字型趴着，一条手臂弯曲压在枕头下，侧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嘴唇微微分开。仔细听的话，间或还有轻微的咂嘴声，梦里也在吃美食似的，也许，枕头上还有亮晶晶的口水。
白莲的右边，是莉莉安，再右边，躺着尚芝。她们的呼吸声听起来匀速而绵长，大概睡得正香。
两个晚上没睡好的白岁兰无奈地睁着疲惫的眼睛，不由得有点羡慕嫉妒加后悔。
——为什么来了这里？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几个编剧讨论完剧情后，白莲为了挑起话题而随口问了句“这部戏里骑马镜头很多吧？”
白岁兰一怔，不答反问：“姐姐你不会骑马？”白莲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呆呆地“啊”了一声，会错意的白岁兰立刻指挥在玩扫雷胡子南去查最近的马术俱乐部。
“老大——”胡子南哀嚎，“再等等吧，我就快破最高纪录了。”
白岁兰瞥了一眼他的时间记录，毫不留情地丢了颗炸弹，“别想了，最高记录是我创下的，用左手。”
轰——！
被炸得只剩半条命的胡子南捂着心脏，颤颤巍巍地点开网页。
白莲抬起手想制止，迟疑片刻又停下了。
——骑马是在英国跟着莉莉安学会的，兰兰不知道。等等再说，会不会有意外的展开？比如说，和兰兰一起骑马之类的？
这时夏宇杰蹦跶起来，双手抱拳，“大人！在下认为学骑马最好去草原。试想在牛羊遍地，一望无际的大地上策马奔腾是何等快意！西藏羌塘草原怎么样？咱可以顺路去见识见识布达拉宫。”
这种以公谋私，借机为自己捞好处的小心思被白岁兰一眼看穿了，正要义正言辞地反对，木君红着脸举手了。
“我、我觉得甘肃的桑科大草原很好，篝火晚会什么的......”
胡子南啪地一拍键盘跳起来，“老大，别听他们的，我们去呼|伦|贝|尔草原吧！撸袖子挤羊奶！”
立即有人反驳：“3月哪只羊有奶可以挤！”
“那3月西藏的冻土都还没融呢！”
......
他们几个的争执越发激烈越发偏题，地理知识运用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一半以上都没听懂的白莲又黑线又好笑。她没想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会像一根□□丢进水里，炸出了一群逗比。
不过，这种容易想多的性格倒和兰兰挺像的。这么一想，爱屋及乌地看他们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等他们偏题十万八千里，开始争海南和桂林哪个更适合度假时，白莲笑盈盈打算再扔一根□□，把他们都炸死算了。
“我其实会......”
“正蓝旗。”一直沉默不语的宁缺突然高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我家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的正蓝旗开度假村。有篝火晚会，可以烤全羊，看摔跤，睡蒙古包，还能骑马。”
大家都停下争执看向一鸣惊人的宁缺，只有白岁兰的注意力仍在白莲身上，“姐姐，你刚才说你其实会什么？”
“会...会......”白莲支支吾吾，眼神闪躲起来，怎么办，突然对那个地方好心动，好想去。不、不行，我要抓紧时间钻研剧本。
“你们去的话可以打半折，我免费当导游。”宁缺经验丰富地补了一刀。
“老大去吧！”
“求大人恩准！”
“加、加我一个。”
“兰兰，”白莲的坚持瞬间就败给了多年的随性，握住白岁兰的手，来回摸了摸，诚恳地说：“其实我不太会骑马，去吧。”
白岁兰差点习惯性答应，幸好及时挺住了——姐姐就算了，但是工作室才开张一个月就这样玩，被迫扛起所有杂事，忙得死去活来的谢明会哭吧。
然而，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合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白岁兰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一直静观其变的何书慧噗嗤一声笑了，“兰兰，你就答应吧。反正你们的工作就是写剧本，在哪里都能写不是吗？这里我会帮谢明忙的。”
闻言，宁缺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白岁兰却松了口气，让步了，“只能3天。”
“兰兰你真好！”白莲兴奋地把妹妹抱起来转了一圈，其他人也在为放假欢呼。
“老大万岁！”
“书慧陛下万寿无疆！”
“宁大侠威武霸气！”
“我要给你生猴子！”
白莲猛一转头，“最后一句谁喊的？”
众人：......
等他们都安静下来，白岁兰才冷静地发号施令，“你们都回去收拾东西，两个小时以内回来集合。胡子南，订票。”
一阵忙活以后，一群人在谢明的血泪控诉中，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然后白岁兰就苦逼地连续失眠了两个晚上。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了好久也没开机，看来是没电了。
腿部因为血流不通，开始发酸，尝试着伸腿，碰触到更加冰冷的被子就缩了回来。犹豫了一阵，白岁兰穿上衣服出门了。
此时大概到5、6点了，天空微亮。呼吸着冷冽的空气，白岁兰在一排排整齐的白色蒙古包间移动，走到外缘时看到了一个坐着的人影。她转身回到自己的蒙古包，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走到那人身边，裹着被子坐到了地上。
三月的草原，青草没有长起来，牛羊也瘦巴巴的。一眼望去，只有那无边无际的辽阔感撑得人心胸都跟着宽阔起来。
安德鲁画了一阵，停下来看了看白岁兰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终于开口了，“我猜你是冷醒的。”
白岁兰点头，“我猜你是在画日出。”
相视一笑，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白岁兰没睡好的事，只要她不说，睡在她旁边的白莲都不会知道。同样，安德鲁在太阳升起前就在画的东西，也只有白岁兰会猜那是日出。
不需要言语就能理解对方的人，世间称为知己。
时间如草原上的河流一般静静地流淌。
安德鲁画完了一张，翻过反面，继续画。他爱画，不管到了哪里都在画，但同时他对自己的画一点也不珍惜，不在乎用什么材料，也不在乎它们的去留，他在乎的，大概只有在空白的纸上涂上颜料的过程。
当远处的天空开始发白，太阳发出了正要来临的信号时，安德鲁停下笔，目光深邃地遥望着地平线，“你见过的最美的日出是怎样的？”
白岁兰认真地回忆。
久久不见回答，安德鲁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恰当，笑了笑，换了个问法，“你最难以忘怀的日出呢？”
白岁兰的眼里流露出温润的怀恋，“是家乡的日出，但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它总是在我苦苦等待的时候就亮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座山上升起的。”说完，理解地提问：“你呢？”
安德鲁放下画笔，放松身体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温柔起来。
“有一个夏天，我一觉醒来，从二楼的窗口看到玛格丽特正在庭院里晒衣服。在衣架间穿梭，拍打的时候，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那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眼睛变得很好，连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那蓝色眼睛里草木的倒影，清晰到我第一次相信世界上有天使。现在想来，大概是大麻吸多了，产生的幻觉吧。”
自嘲地笑了一阵，安德鲁轻声说：“可那真是我看到过的最美的日出了。后来我游历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日出，海上的，山上的，丛林间的，没有一个比得上那天的光芒留给我的印象，因为，再也没有那个沐浴在晨光里的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安德鲁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深切的怀恋，眼里有浓浓的无奈，也有虔诚的感激——感激生命里曾经有这么美好的一个人。
“要是我也能重生就好了，虽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但只要能再次看到她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白岁兰伸长手臂，安德鲁配合地弯腰低下头，于是白岁兰的手就刚好拍到了他的头顶，轻轻地揉了两下。
“很不错的回忆。”
安德鲁笑笑，“我也这么觉得。”说完，直起身体，看向远方的天空。
地平线的中心渲染出由浓到浅的层层绯红，渐渐扩散到大片天空。天越来越亮，视野也越发清晰，远处草地上紧密熟睡的牛羊群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白岁兰突兀地说：“虽然我没有像你那么印象深刻的日出，但我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星辉。”
“......看来你运气也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
蓝天与大地之间有一片红色纱裙在舞动，壮丽得令人只顾睁大眼睛，忘记呼吸。在那纱裙最艳丽的底部，几欲燃烧的铮亮金红，如激光炫彩般激射出来，为万物镀上这充满生机的金芒。
“兰兰——”
听到熟悉的呼唤，白岁兰回过头，看到白莲只披了一件外套就走出来了，她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白莲走了几步，停下了，眼睛承受不了过于耀眼的阳光似的眯起来。
太美了，自己靠近就会破坏这样的美吧。
“姐姐——，你不过来吗？”
白莲笑笑，快步跑了过去。
朝阳带着万丈金光，终于从地平线上跳出来了，硕大的太阳映照着几个人的身影，像要把他们都拥进怀里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日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