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自灵媚》与暗共华

8、第八章

　　陆眉儿想着那个男子飞扬入鬓的眉，眉下眼角狭长透着冷峻的墨色眸子，那眉眼是绝伦的俊美，那直视人的目光是可以直入人心的清明，那容那笑，惊艳了长天霞光，夕阳的火光也为他燃烧绽放。

　　可是那一刻的火烈不是为了她。

　　他所为的女子，一笑一回眸，浅淡间悠然生云风舒朗，从容自在，灵动得不似这十丈软红繁华的尘世俗人，霓虹万色，不及她清丽若水墨画的离尘。

　　陆眉儿不能不承认，世间的确有一种女子，只是眸光轻转，便叫人心中有了整个世界，即使存于绝望，也会因她的华光对世间黑暗生出希望。

　　若是这个女子进了宫，只怕会叫君王愿意舍弃万里绰绰江山的山光水色，为了她的肯定展人间宏图，造一个天下锦绣盛世乾坤。

　　柳夫人是贤德睿智而心软的女子，她从不会以自己的能力毁灭一人一生。

　　可是陆眉儿正是感觉到了柳夫人的心软，她才觉得自己受到侮辱，她就算如今家道中落，也用不着娘家无人仕途的所谓清贵世家之女来怜惜。

　　她本与表哥情投意合，莫素琴却偏偏要从中作梗，说得好听是饱读诗书想要求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再如何也不过后宅女子罢了。

　　想到这，陆眉儿忽然停下哭声，透明的水光中墨色眼眸被浸得明亮，眼神的不甘却仿佛熊熊烈火。

　　经年岁月，当年京城四娇之一的她早就不及昨日的尊贵，浮生如梦，是时光沉浮卷去所有她在意的存在，爱恨纷扰，终不允许她得一个如意。

　　“表姑娘，不哭了。”小丫鬟心疼的给过一条手帕，让陆眉儿擦擦眼泪。

　　陆眉儿定定看了她，柔美的轮廓中浮现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冷得不似少女，似看破了千万年岁月光阴时光更替无情、大浪淘沙，繁华终成海市蜃楼的绝望。

　　“呵呵……”忽然之间，响起女童娇嫩可人的声音。

　　双环发式的女孩白嫩的肌肤上透出粉色，俏盈盈如三月春的桃花雪色，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透出艳亮天真的神采，她在笑，笑得天真而残酷。

　　“表姑母，你为什么哭啊？我爹爹欺负你了吗？”柳清玉嘟嘴，声音脆生生娇滴滴的，可是说的话状似天真冷酷到却一刀劈裂人情世故中亲情和男女大防的虚伪，让陆眉儿无从躲却。

　　柳清玉摆脱了丫鬟们，来到陆眉儿住的小阁楼，为的就是看看她究竟如何，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女心思凝重，有林黛玉的多愁娇柔，可是也有可以演化如春夏秋冬四季不同时节的善变风情，这个女子需要防备。

　　这个时代追求爱情自由的女子，有时候的确可悲，陆眉儿有如风一般的自我朗烈，却少了一份对同是女子的美人娘亲的尊敬，佛说灵魂无高低贵贱，而陆眉儿自己本身却把柳夫人看低到尘埃去。

　　轻人者，自本轻。

　　“没有。”陆眉儿擦了擦眼泪，挤出一点笑，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表侄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你吃了个暗亏，可是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柳清玉眨了眨眼睛，作似懂非懂样，内里却乐得想笑，然而拼命忍住。

　　叫你作，干什么不好，偏偏就看上别人家的老公，女子的矜持与傲骨你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如何比得过我的美人娘亲？

　　“哦？”一声带着古怪的长音，听到陆眉儿耳朵里就和吃了苍蝇一样，让她风情完美的表情裂出一条缝隙。

　　“你该回去，这里不是你小孩子该来的地方，有人生没人管，你娘亲教过你礼仪吗？这是你长辈的住处！”陆眉儿一下子怒了，看着柳清玉的目光冷而厌恶。

　　柳清玉眨了眨眼，忽然就掉下眼泪，哇的一声哭着跑开。

　　一瞬间，陆眉儿脸色铁青。

　　···········

　　柳清玉作哭状，一路小跑到柳老夫人处，哀哀戚戚的前言不搭后语。

　　“奶奶，我讨厌表姑姑，她骂我！”

　　小女孩把脸埋在柳老夫人的怀中，哭声震天。

　　柳清玉的确很讨厌陆眉儿，哪怕陆眉儿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可是一想到她对自己的美人娘亲曾经所做的事情，她就觉得这女人恶心而讨厌。

　　春花秋月又如何？从无一梦到恒古。这个女人如果不认清自己的处境，触犯了她的逆鳞，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不断陷害陆眉儿。

　　出生于二十二世纪的盛世，二十二年自由而清冷的人间路，哪怕受到教育的熏陶，她本性中还是有某种对于利益贪婪的自私。

　　“不哭不哭，怎么回事啊娇娇？和奶奶说清楚，今天你父亲才回来呢。”柳老夫人慈眉善目，眼中透着一抹心疼，她平日里最是疼爱这个可爱乖巧的孙女，而陆眉儿对于柳清玉的不喜，她也是知道的。

　　孩子都是怨债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眉儿这次的确过分了。娇娇还是个孩子，也未曾犯错，为何就骂了呢？

　　“姑姑来娘亲那找爹爹，和爹爹没说两句就哭着走开，我去安慰她！可是她……呜呜呜……”柳清玉手捂着眼睛，看起来哭得凄凄惨惨，可是双手掩饰之后的眼睛却精光闪烁。

　　这一句话，隐藏的意思可多了呢。

　　“原来是这样，奶奶会教训你表姑姑的。”柳老夫人心中精明心思转动，知道儿子既然回来了，就不能把陆眉儿留在家中，不然那媚色如妖的表侄女迟早会是个乱家之源。

　　儿媳和侄女，孰轻孰重她尚且分得清楚。

　　儿媳是儿子一生的归属，且为柳家生下一双儿女，如何也不能放弃，眉儿就只能委屈委屈了呢。

　　柳清玉懵懵懂懂的抬头看着柳老夫人，却见她眼中有沉默内疚之外还带着点儿出神，便明白，柳老夫人已经有了心思了。

　　陆眉儿……

　　柳清玉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知道她对母亲，不会有何威胁了，一个即将外嫁的表姑娘，怎么会和自己已经成婚的表哥有姻缘上的联系呢？

　　错、错、错，万般无奈，皆空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