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女儿》水木糖籽

3、分离

　　三
　　漫天大雪，埋葬了我的额吉，亦埋葬了我无知的童年。
　　父汗伤心欲绝，举国哀痛。
　　半梦半醒中，我恍惚来到了一处许久未近的宫殿。豪华的宫殿看上去空空荡荡，人影稀疏，昏暗的灯光，许是太悲伤，我竟一头栽在了雪堆上。
　　醒来时，窗前站着一个半大的少年，熟悉而又陌生的轮廓，只五六年的时光，竟长大了这么多。他的娘端来一碗热热的马奶茶喂我喝下。
　　“察必皇后是个好人，我们母子这些年来多靠她的照顾，落难人得此容身之所已经很知足了，只是天意难为，公主也不必太过伤心。”全夫人的话像马奶茶一样很温暖，几乎让我有一种额吉的错觉，眼泪簌簌地流着，抱着她又啜泣了一阵。
　　宫里的人为额吉的事忙着也没人管我，于是，我隔三差五便要来这里一趟，听全夫人讲话，吃她做的中原菜。赵隰比小时候话更少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俩。
　　不过有时候他倒是读书给我听，读的是宋词，很美很优雅，和我们草原的粗犷豪放很不一样。其实我也看过一些宋词，但多半和他读的不一样。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来的愁，只是每每听他读这一句，便夹杂着超乎年纪的感伤。
　　有时候我也练功夫给他看，可他还是不长进，文文弱弱的，只能看着我打，这几年我练的兵器也有所增加，不止是练九节鞭了，什么枪啊剑啊也都在学，偶尔还看看父汗桌上的兵书。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和他坐在树下数星星。
　　“你知道吗？在草原上看星星才好呢，澄净的天空和草原一样大，一望无际。”
　　“你看过吗？”
　　“没有，不过我额吉说过……”提到额吉，我们俩都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
　　“我的家乡也很美。”
　　“也有草原和星星吗？”
　　“没有草原，有河流，有细雨。”
　　“你看过吗？”
　　“也许吧，不过我很小就离开了，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离开呢？”
　　他又不说话了，我不知道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还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就这样，竟然过了大半年，直到有一次我回宫后便大病一场，太医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病好已经是两个月后了，听闻消息说，赵隰母子被父汗送去了上都开平软禁起来了。
　　那一年，我十二岁，他也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