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山神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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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楼用手胡乱抹了抹脸，眼睛却看着别处。
赵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充满歉意道：
“沈月溪的事……你也知道，她是母亲安排过来的，我对她并无情义。可若是我不搭理她，恐怕母亲那边会更加变本加厉。”
说罢他看了看宝楼，宝楼这厢低了头默不作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不知她心里作何感想。
许久她叹了口气道：
“包括，腊梅的事？”
赵瑄皱了皱眉，截住她的话头：
“你与其他人不同，我早就说过。现下事情已经够烦的了，你乖乖听话，不要再给我添乱子。”
宝楼眼睛里的光黯淡下来，她收回眼神，低头应了一声。
第二日天还没亮，几辆宝盖马车便进了杜府，为首一人紫衣黑帽，竟是尚宫局兰熙。
兰熙与赵瑄见礼毕了，身边几位御医便围住赵衡看起诊来。一时御医看诊结束，将赵衡的情况附耳告诉兰熙。兰熙听罢一句话也不多说，指挥肃王府管事朱贵等人将赵衡和黎邱搬上马车，茶水也不喝便匆匆离去，一刻也不肯多留。
洪林歇了一段日子，他底子厚，又亏得卫离把王府的一些珍贵草药带在身边，几服药吃下去渐渐恢复了。
这日下午他端了茶水进了杜府书房，赵瑄正在案上画画。
见洪林进来，赵瑄眼睛却没有离开画纸：
“好利索了么？”
洪林搁下茶壶，道：
“差不多了。”
他给赵瑄斟了杯茶，道：
“昨日我去见了萧衍，说了许久，看他脸色，定是信了。”
赵瑄抛下笔，宣纸上一幅青山翠竹，一条大河流淌其间，河中泛一叶小舟，舟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蓑衣斗笠，正怡然垂钓。
他凝视着那幅画，缓缓道：
“怕是信了，今早过来跟我告辞，说也是要回京。”
赵瑄从桌子后走出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既然他要回去，你去催催月夫人那边，护着她一道回去罢了。”
洪林皱眉道：
“我若去了，殿下身边无人，恐怕……”
赵瑄笑道：
“有红罗在，你怕什么。”
只因舞阳道上的遇刺一事，宝楼每次看到赵瑄的侍女红罗还是浑身不舒服。
毕竟，赵瑄曾经假扮过她。
杜霞镇一行，她女扮男装混在府兵里面，直到洪林护送沈月溪时才重回赵瑄身边。
现如今两人同在一架马车上，红罗棕发高鼻，眼睛里透着一抹幽蓝，身材高挑挺拔，全然不似中原女子的娇俏，看得出骨子里混了一些番邦的血脉。她笑起来，那眼神勾魂摄魄，很是令人心动。
宝楼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红罗循着她的眼神看过来，笑道：
“宝大夫，这几日你的伤好些了吗？”
宝楼点点头，也笑道：
“大好了，谢姑娘关心。”
红罗将手里的帕子收进怀里，道：
“卫先生的药，果然名不虚传。殿下因不放心月夫人，所以派洪侍卫领人跟着，只要送到京郊便可折返。我们可慢行一些，顺便看看路上风景。”
宝楼歪着头拨弄着马车上的茶具，应道：
“这路上来回走了这一遭，也未见得有什么好景色。”
红罗深吸了一口气，道：
“宝大夫这几遭过来，回回都碰着事儿，所以有些疏忽了。这条道我从前常走，有几处地方山林俊秀，与寻常景色不同，若是走到了，带宝大夫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宝楼边点头边撩开帘子，天上乌云密布，云层厚重低矮，竟是要朝头顶上压过来一般。
突然一阵马嘶，车队停了下来。
一个小厮跑过来牵了马缰绳，红罗撩开帘子问道：
“如何停了？”
那小厮道：
“红罗姑娘，看样子是要下大雨，走不得了。前面有间山神庙，殿下说了，先避避雨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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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策着马，身后跟着几辆马车，车辙滚过的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风凄厉的刮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叶子被风卷起在空中飞舞，不时吹到他脸上来。
大雨将至。
还有二十里地。
萧衍心里泛着嘀咕，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洪林一身蓝袍，跟在一辆马车右侧。他抿着唇，神情肃穆。
那是惠王侧室沈月溪的马车。
他紧握着手中的佩剑，不知怎的，总觉得心神不宁。
绕过一个小山包，两个黑影出现在眼前，仿佛从地里钻出来一般。
萧衍急忙勒停了马，马长嘶一声，喷着响鼻，似乎很不高兴。
洪林拍马上前，停在萧衍身后三尺，警觉地盯着来人。
为首一人一身月白袍子，腰上垂着一枚如意佩，头上还戴了一顶斗笠。看萧衍等人走近了，他慢慢摘下斗笠。
萧衍不觉一愣：
“少游？怎么是你？”
洪林翻身下马，作揖道：
“张大人。”
张谦点点头，把斗笠递给陵天，道：
“来不及说了，你们得赶回去。”
沈月溪的马车帘子动了一下。
萧衍眉头皱的更紧，但却听话的把马头调转过来：
“为什么？”
张谦盯着洪林，缓缓道：
“惠王殿下，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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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楼跳下马车，便看到赵瑄立在车边，抱着手看她。
卫离早已提着药箱坐在路边一块大石上，手里捧着本书头也不抬。
她回头张望，看小仆把阿布搀下了马车，这才赶忙跑到赵瑄身边，跟着他步上了石阶。
红罗自下了马车，指挥仆妇和府兵们把车马往庙里赶。
这座庙破败不堪，庙口石阶缺损了几节，一颗老松树折了半挂枝条，横在石阶上，松针早腐变成了泥。
宝楼挽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跨过这松枝，抬头正瞧见门楣上一块木匾，上书三个描金大字：
山神庙。
暗红的窗棱斑斑驳驳，被虫蛀得不成样子，门前两根立柱用的是金刚木，上面刻着一副对联。
“山间尊神佑八方，心存诚意生百福。”
宝楼心里暗暗将对联念了一遍，仆妇和府兵们早已把车马行礼放到了廊檐下，一个小仆从那满是蛛网的门后钻出来，朝赵瑄行了一礼：
“殿下，都打扫过了。”
卫离慢吞吞地走过来，把药箱递给宝楼：
“这山神庙破是破了点，好歹能有半片瓦能避避雨。”
阿布勉力走到他们面前，咧嘴道：
“卫先生也忒讲究，有这么个破庙算是不错了，总比荒郊野外强上十倍。”
红罗提着行李走过来，把一只鎏金手炉塞给赵瑄，道：
“几位爷别在门口杵着，有什么话屋里说，外面风大，仔细着凉！”
话音未落，雨“哗啦”一下从天上泼了下来。
几人踏进门槛，突然头顶上一个惊雷，把殿中那座山神泥塑照了个透亮。
那山神爷赤面粗眉，怒目圆睁，身上一袭红袍鲜艳似血，端的是威风凛凛。
外面瓢泼大雨，雷电交加，狂风灌进庙里来，把方才点起来的火把尽数吹灭。
底下胆小的早“呀”了一声叫出声来。
庙里顿时一片漆黑，众人互相推搡，乱作一团。
赵瑄伸手想搂着宝楼，身边却没了她的影子，忽觉有人推了他一把，几乎要倒在地上。旁边一人眼疾手快扶稳了他，却是卫离。
黑暗中只听得红罗斥道：
“慌什么！”
却见一点星火，红罗掏出了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把枯枝。众兵士见状，忙上前借了火，把各处烛火又燃了起来。
一时庙里又亮了起来，却见宝楼双手合十，跪在山神爷前面，口中念念有词：
“山神爷，我等路过宝地突遇大雨，借贵地避雨片刻，不时便走。不是有意叨扰，莫怪莫怪。”
说完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势磕了个响头。
赵瑄立在旁边，淡淡道：
“你这样干拜，没诚意。”
宝楼立起来，瞪着他，却看赵瑄朝红罗使了个眼色，红罗会意，出门片刻便提了一篮子香烛果品。她将供桌上的积灰抹去，把香烛供品一一摆好，燃了三根线香，递给赵瑄。
赵瑄接过香，也站着朝山神爷施了礼。
他自去上了香，回头看到宝楼还跪着，便伸手拉她起来，笑道：
“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宝楼盯着他，撇了撇嘴：
“殿下，你身上湿了。”
赵瑄低头一看，外袍果然湿了一大片，头发也沾了雨。他刚想宽衣，却见宝楼摇摇头，指了指满屋子的兵士。赵瑄笑了笑，由着宝楼把他领到角落里，红罗从行礼里翻出赵瑄的衣服，递给宝楼。
宝楼替他更了衣，又用帕子给他擦干了雨水，把湿了的外袍递给红罗。
一个小仆早燃了一堆火，又铺上软垫，一行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外面的雨仍然没有要停的样子，反而下得更大了。
宝楼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堆，火光中她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赵瑄有些看得呆了，不禁伸手搂了搂她：
“过来。”
宝楼冲他软软一笑：
“殿下，我有话同你说。”
她把手放进了腰间的行囊里，掏出一把圆形角梳。
赵瑄笑着看她，正待要说话，却听屋外一阵刀兵响动，一伙人扎进了山神庙。
红罗腾地站起来，手往腰间一探，瞬间多了几枚铮亮的钢针。她挡在了赵瑄面前，厉声喝道：
“什么人！”
来人脱下蓑衣，雨水流了一地，显见着一路狂奔到了这里。
赵瑄凝眸看了一阵，不由得大惊，道：
“你们怎么来了？”
天上又一道惊雷，来人的面目渐渐看清了。
萧衍和张谦并肩站着，头发眉毛上还挂着雨水。旁边沈月溪身披黑色大麾，由青竹搀着。洪林站在她二人身后，看到赵瑄，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按在佩剑上的手也略松了些。
张谦顾不得与赵瑄见礼，上前一步，冷声道：
“事到如今，三爷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赵瑄看着他，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他循着张谦的眼神看去，看那眼神兜兜转转，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山神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