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兰色花容

5、内宫

　　初冬的第一场雪，陪伴我走进了良妃的寝宫。

　　由于八阿哥胤禩近几年深得康熙喜爱，三年前即受封为多罗贝勒，是得爵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的生母卫氏也母凭子贵，晋封为良妃，其随侍人员亦不断扩充。因此，我和敏兰姐姐还有其他的一些被选中的宫女、太监，被一并拨到良妃娘娘处听差。

　　我和敏兰姐姐幸运地被分到一起，供良妃娘娘跟前的贴身宫女翠萍和紫络姑娘调遣。工作也不复杂，只需静候在门外，听从两位姑娘的吩咐，跑跑腿，打打下手。只是有时要一连站立一、二个时辰，动也不能动，腿疼死了不说，闷都快闷死了。

　　不过也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经常可以看到帅哥——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偶尔还有十四阿哥胤祯。也许源于优秀的遗传因子，康熙的每个儿子都帅的要命，且各有千秋。

　　作为一名普通的宫女，虽然无法直接接近娘娘和阿哥，但在俯身行礼或无聊站立等候驱使调遣的时候，利用眼角余光得来的点滴印象，还是能拼凑勾勒出几位阿哥的形象：每天都来给良妃娘娘请安的八阿哥，温文尔雅，面对每个人都是和煦的微笑，庄重而典雅，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身形修长飘逸。每次他的到来，总牵动着许多双眼睛；他的离去，却惹得身后遗落了一地的芳心。九阿哥的面庞俊美得让姑娘都会刻意打量忌妒，但俊美之中散发出重重的阴郁，令人总有一阵说不出的寒意。十阿哥则有点迷迷糊糊、冒冒失失的味道，总觉得他什么时候都会冷不丁地吼上一嗓子。十四阿哥与十三身形上有三分相似，总觉得是十三小一号的翻版。但他们却并不相同：十三洒脱不羁，十四随性张扬。

　　想起胤祥，就觉得懊恼。由于调派突然，连和胤祥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由于初来乍到，也不敢四处走动，调到良妃娘娘跟前快一个月了，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他。我常常担心他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傻等，但转念一想，身为阿哥，他的消息来源应该很灵光，断不会如此犯傻。

　　各种念头在心里翻江倒海，不由的呆呆发楞。有二次因没有及时应答紫络姑娘，被她大声叱为呆鹅。

　　幸运的是，良妃娘娘性情温和，从不为难下面的太监宫女。即使犯了小错，只要无伤大雅，一般也不会计较。至于翠萍姑娘和紫络姑娘，虽然口齿伶俐，行事风风火火，但对人也很和善。我虽然小错不断，骂几句也就既往不咎了。

　　倒是害得兰姐姐为我担心不已，私底下常常唠唠叨叨，提醒我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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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下越大，天地一片白茫茫的。

　　八阿哥一早派他的贴身太监小元子来禀报良妃娘娘，说今儿个天冷，早课提前下，一会儿几个阿哥说好一块来给良妃娘娘请安。

　　大伙都按翠萍和紫络姑娘的安排，分头准备迎接阿哥们的到来。紫络姑娘安排我去准备热茶。等我抬着准备好的热茶返回时，阿哥们都已进屋给良妃娘娘请过安，正陪娘娘说话。我将茶盘递给已等在门帘边的紫络姑娘，返身站立在门外。

　　听里面挺热闹的，猜想今天来的阿哥一定不少，便悄悄向站在身边的兰姐姐打听。兰姐姐不但不愿说，还一个劲提醒我站好别闹。气得我向她挤眉弄眼，直扮鬼脸。把站在兰姐姐一边的小宫女逗得直乐，可又不敢乐出声，憋得浑身乱颤，反倒把我逗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笑得开心，骤然响起紫络姑娘的叱骂：“你这小蹄子，不好好呆着，竟敢惊扰主子。”

　　想来是笑得肆无忌惮，被屋里的主子们听倒了，吓得赶紧俯身行礼：“对不起紫络姐姐，下次不敢了。”

　　“你……”紫络姐姐正要说什么，却被里面的声音打断了。

　　“她们在笑什么？”

　　“回十阿哥，”紫络瞅了瞅我一付彻底求饶的可怜相，皱了皱眉头朗声答到：“她们听到个笑话，所以在乐呢。”

　　“有那么可笑？让她进来说说，也让我们乐乐。”

　　“这……”紫络姑娘为难的看着我。

　　“既然十阿哥吩咐了，紫络，让她进来吧。”良妃娘娘轻轻的吩咐到。

　　“是，娘娘。”

　　紫络姑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付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挥手示意我进去。

　　我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走进暖阁。

　　“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奴婢给阿哥们请安，阿哥吉祥。”

　　“起来吧，赶紧把笑话讲给我们听。”十阿哥兴冲冲地说道。

　　“你起来吧。今儿个要好好讲。”良妃娘娘也徐徐说到。

　　心下一紧，赶紧回答到：“谢娘娘。谢十阿哥。”

　　起身，抬头望向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美丽的脸庞上，面色平和娴静，那温和的神态与母亲有着惊人的相似，一瞬间我有些心神恍惚。

　　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了一下，稳定了一下情绪，略想了想，拿出当年参加大学校园演讲比赛的气势，声情并茂的开讲：“有一人在大街上，遇到熟人总喜欢大声吆喝：嗨，吃了吗？一般呢，被打招呼的熟人都会客套地回答：吃了。那人总要热情地上前邀请说：吃了！吃了到家里再吃点。这天，他在街上又遇到一个熟人，照样大声吆喝到：嗨，吃了吗？今天这熟人特瓷实，老老实实地答道：没吃呢。这人一听，急了：没吃？没吃你还不赶紧回家吃去，说完生气地一转身，走了。”说完，我静静地看着良妃娘娘。

　　“没了？”

　　“回娘娘，没了。”

　　一片短暂的静默，忽听十阿哥大叫一声：“居然有这种人，哈哈……”哄地一声，屋里所有的人都乐了。

　　我寻声看去，离我最近最大声的十阿哥笑得手舞足蹈，在他上首的九阿哥，笑得一口茶喷了出来。再上首的八阿哥，一边笑一边直摇头。本来端坐上首的良妃娘娘，此时正让在一旁服侍的翠萍姑娘轻抚胸口。良妃娘娘下首，八阿哥对面坐了一位面生的阿哥，看起来在几位阿哥中，相对年长一些，虽然在笑，却很含蓄，似乎还在细细打量我。在他下首，居然是正在抚掌大笑的十三阿哥胤祥。

　　这小子见我瞅向他，居然扮了个鬼脸，暗暗冲我竖了竖大姆指。在众人面前，我不敢放肆，只轻轻一笑，向他点头示意。

　　此时坐在十三下首的十四阿哥胤祯，笑得捶胸顿足，快憋过气了。旁边立着的紫络姑娘用手绢捂住嘴也笑的花枝乱颤。

　　我暗暗舒了口气，在心中向作品的原创者马三立马老爷子致以最深的谢意：古今通吃，经典，的确是经典。

　　“额娘，这笑话果然有趣。”八阿哥笑着对良妃娘娘说道。

　　“是呀，这丫头讲的也很有趣。”良妃娘娘笑着答道。略停了停，转身对我说：“你讲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娘娘。”我大声回答道，然后毕恭毕敬地慢慢退了出去。

　　出门就看到兰姐姐担心地望着我，我赶紧向她一笑，示意一切很好，她的脸色才好了些，并马上示意我赶快站好。不想让她再担心，于是乖乖肃立在她身边。

　　只站了一会，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刚才见胤祥的样子，欢蹦乱跳的，想来早知道我调到良妃这里了。这臭小子，知道了也不想办法知会我一声，害我天天为他瞎担心，决不可以轻饶了他。可是怎么惩罚他呢？

　　打他一顿，不行。他比我身强体壮，根本和他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我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为了这种事打他，岂不是显得我太小心眼。掐他？对，用女人的绝招降伏他。可掐哪呢？掐脖子，他可是阿哥；掐手呢，会被人发现，掐脚好像不太文雅……那就不能掐啦。那该怎么办呢？

　　有了，那就罚他吹笛子，反正他笛子吹得那么好，一定愿罚，我也可以趁机一饱耳福。不过，要找一特难的曲调让他吹。《春到湘江》有一定难度，可对他来说还是太简单了，不行。古典乐好像都难不倒他。对了，既然前两次他可以根据我唱的歌曲吹奏，那不如挑一首我喜欢的现代流行歌曲，告诉他曲调，让他吹奏笛子。我喜欢的歌太多了，挑哪首好呢？《爱与哀愁》好像不错，还有……

　　正想得过瘾，忽然有只手在我眼前乱晃。我想都没想，一巴掌拍去，没好气地说道：“别捣乱，正想事了。”

　　“哎哟！”忽听到十四阿哥大声呼痛。

　　急忙抬头一看，我刚才居然打到了十四阿哥。而且，其他几位阿哥全站在十四的身后，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都早已俯身行礼，就我一人站着。我慌忙行礼，连声说到：“请十四阿哥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

　　“十四弟没事吧？一会可还要去见皇阿玛。”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

　　“四哥，没什么，我只是闹着玩儿。”十四立马止住叫喊，笑嘻嘻地大声回答。又对我说道：“你起来吧。”

　　“谢十四阿哥。”

　　站起身后，十四小声对我说：“没吓着吧？”

　　我连忙轻声回答：“谢谢十四阿哥，奴婢没事。”

　　“既然没事，我们走吧。”四阿哥又冷冷说道，走了两步才对行礼的其余众人说：“都起来吧。”

　　十三故意落在几位阿哥的后头，转头关切地望望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快走。

　　阿哥们走后，众人起身各归其位。

　　兰姐姐一把抓住我，压低声凶巴巴地对我说：“你刚才怎么又发呆呀？拽你你也不动，看到十四阿哥走过来，我魂都吓飞了。”兰姐姐一付惊魂未定的样子。

　　“对不起，兰姐姐，让你受惊了。”

　　“今天要不是十四阿哥不计较，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今天的确是因为十四阿哥帮我，我现在才好好的站在这里；如果不然，动手打阿哥的罪名恐怕是死路一条吧。另外，我隐约觉的，好像四阿哥也在帮我。他那几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让事情发生了很大的转机。如果十四阿哥帮我，是因为看在八阿哥和良妃娘娘的面子上，那初次见面帮我的四阿哥又是因为什么呢？

　　“好敏珂，好妹妹，你别再发呆了，算兰姐姐求你好吗？”正想得入神，忽听兰姐姐无奈地对我大声说道。我急忙对她歉疚地一笑，和她一起忙着收拾各种使用过的器皿，逐一端到后院。
　　在小厨房放下器皿，我沿回廊正要返回暖阁，见胤祥匆匆走来，急忙迎上去。我正要对他施礼，他一把托起我，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嗯，我很好。你怎么回来了？有事吗？”

　　“我不放心，想看看你可还好，所以告诉四哥他们我的香囊落下了，要回来找一找。”胤祥担忧地说。

　　我轻轻拍拍他的手，安慰他：“我很好，真的没事，不信你看。”边说边转转身子，示意他看。然后打趣地问：“倒是你的香囊找到了吗？”

　　胤祥得意的露出藏在袖中我送他的那个香囊，开心地笑道：“已经找到了。”

　　我帮他把香囊系在腰带上，见香囊有些显旧了，想来是经常使用的缘故。心中有些感动，于是轻声问道：“你一直都带着它？”

　　“嗯，带着它就觉得是你在身边。”胤祥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知道你到了这边，可我没办法过来。今天好容易寻到机会给良妃娘娘请安，才能过来。珂儿，我好想你。”

　　我鼻子有点发酸，轻轻眨了眨眼，笑着对他柔声说道：“胤祥，我也想你。”

　　作势仔细端详了一会他，笑着对他说：“我现在已经把你完全放在心里了，随时都会感到你就在我身边陪我。好了，快过去吧，免得四阿哥他们等你。”

　　“那我走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有机会我再来看你。”胤祥转头看看四下无人，突然飞快地抱住我，在我唇上轻轻一啄，双眸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抚摸着被胤祥吻过的嘴唇，我的脸不由有些发烧，心中涟漪四起。

　　这是胤祥第一次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