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兰色花容

24、番外：胤禛篇

　　老十三这几天整日神色恍惚，被先生罚了，居然一反常态。他怎么了？原来，是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宫女。看来整日嘻嘻哈哈，莽撞、懵懂的十三弟，终于情窦初开了。对了，那个宫女好像叫敏珂。

　　见到敏珂的十三，又恢复了往日嘻嘻哈哈的本性，好像比以前还要开心。不知这个小宫女有何能耐，居然能左右老十三的喜怒哀乐。

　　听十三说，那个叫敏珂的宫女被调到良妃娘娘的跟前听差，他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其实也不过几天的功夫。十三又开始愁眉苦脸的，居然担心小丫头会不会不习惯那里的生活，良妃娘娘对她好不好……真没想到号称“拼命十三”的胤祥，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宫女，变得如此的婆婆妈妈，不禁对那个叫敏珂的宫女有点好奇。

　　今天的雪好大。一向不爱与老八来往的十三，竟然向八弟主动提出，要去给良妃娘娘请安，而且还拉上了我。这小子，想敏珂简直想疯了。不过，我也想瞧瞧，这小宫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老十三如此的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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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良妃娘娘的寝宫，给娘娘请过安，各自落座品茶。看十三失落的表情，好像敏珂不在。

　　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清晰入耳，众人皆动容。急躁的老十，莽撞的让那个有着悦耳笑声的小宫女进来讲笑话，眼瞅着老八和良妃娘娘的尴尬表情，我板着脸，准备看圆滑世故的老八今天如何救场。

　　小宫女怯生生的走进来，我发现老十三突然神情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我不由也上下细细打量她。小宫女一袭淡绿的宫装，模样秀丽，清新雅致。看她约摸十三、四岁的模样，年龄不大，但一开口说话，却出奇的从容镇定，妙趣横生，令人刮目相看。

　　她的笑话，看似平淡，仔细回想，却让人忍俊不禁，整个暖阁内哄堂大笑。抚掌大笑的老十三，笑声格外的爽朗，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我暗示——她就是敏珂。嗯，是个有点意思的丫头。

　　向良妃娘娘跪安后，我带头走出来。不经意间，瞥见敏珂一个人神情古怪的站立一旁，全然无视几位阿哥的存在。童心未眠的十四弟，好奇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没想到却被小丫头一掌打了回来，口中还呵斥到：“别捣乱，正想事了。”这小丫头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我的心竟不期然的微微动了一下。

　　出声制止了夸张呼痛的十四弟，没想到这小子变脸变得挺快，对敏珂马上换上一付怜香惜玉的神态，边上的老十三脸色大变。我急忙打岔，让他们跟我去见皇阿玛。

　　才走了一会儿，落在后面的老十三突然说身上的荷包落下了，要回去找找。刚才我明明看见还挂在腰带上，此时见他的手藏在袖中，我猜到他一定是去见敏珂，便佯装不知，让他快去快回。

　　我发现只要与敏珂有关的事，老十三特别在意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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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十三居然谢绝了皇阿玛指婚的好意。

　　皇阿玛对十三是越来越宠爱，不但让他单独拜祭泰山，而且还想为他指一个科尔沁草原的博尔吉济特的格格，这可是许多阿哥们为了扩大势力和影响，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呀。我正为十三弟感到高兴，没想到他不但拒绝了皇阿玛的好意，还恳求皇阿玛把寂寂无名的兆佳氏敏珂指给他。

　　我不知道胤祥到底对皇阿玛说了什么，经过一夜长谈，他居然令皇阿玛改变了心意，还格外施恩，同意在中秋那天宣读旨意。

　　我问他：“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做值得吗？”十三坦诚的对我说：“四哥，敏珂是独一无二的，为了她，值得。”敏珂真的对老十三就那么重要？以至为了敏珂，十三居然放弃了大好的前途。我第一次觉得，我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敏珂。

　　我特意为十三阿哥府配备了我最满意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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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珂总是让我吃惊和意外。

　　红叶可是一个分外俊俏机灵的丫头，如果不是老十三，我也不愿意让她离开到十三阿哥府。十三待红叶很好，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本想迟早十三会纳她为侧室，可没想到他对她的好，却是无关风月，从未逾越过一分。

　　红叶真的被十三宠坏了，侍宠而骄，居然连敏珂也敢冲撞。敏珂向胤祥哭闹一次后，倒是再也不提了，却也没有刻意为难红叶。反倒是老十三，对此事耿耿于怀，只是碍于我的情面，隐忍未发。我知道红叶是不能再留在十三阿哥府了，最后主动寻了个由头，把她要回来，远远的打发走了。

　　十三阿哥府的帐房何贵儿，专门遣人送来一份敏珂让他制作的新账本的副本，说是让我瞅瞅。我很纳闷，这何贵儿到底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干嘛巴巴的遣人送份账本来给我看？翻开细看，我大吃一惊。这份账本与我们以往的记帐方式迥然不同，来往帐务明细清楚准确，让人一目了然。我暗暗吃惊，这个敏珂到底是谁，她怎么总让我吃不透呀。如果户部的帐目，也能如此明晰准确的话，就好了。这倒是值得借鉴的好办法。

　　随之而来的，更让我惊讶不已。敏珂雷厉风行的整顿了十三阿哥府，而且是恩威并施，令众人心服口服。接着，堂堂十三阿哥的福晋，居然要开珠宝店。她让十三带来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从店铺的经营方向和经营项目，到经营模式的确立，言之凿凿，无懈可击。凭我的经验，这家店一定会成功，我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十三的请求。从敏珂查十三阿哥府的帐目开始，我就感到她一定会有些动作。但是，她凭什么确定我一定会帮她呢？凭直觉，我感到敏珂无条件的相信我，依赖我。这是为什么呢？之前，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啊。

　　更让我惊讶的是，敏珂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优缺点，懂得扬长避短，知人善用。

　　“聚雅斋”开门大吉，财源滚滚。

　　我查过敏珂家的背景，从来没有经商的经历，而且她年纪小小就进宫，也不会有学习的机会，难道她天生具有商业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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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十三的生日到了，意外的只请我一人过府小酌，说是敏珂也是这个意思。

　　菜上来了，全是我从未见过的雅致小菜，清爽可口，比那些奢侈的山珍海味，口感强了百倍。我很意外，没想到这些竟然是敏珂亲自下厨做的。看着她巧笑嫣然的告诉十三她很能干时，显得那么的单纯可爱，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惹人怜爱。我霎那间有些恍惚，竟然意外的咬到辣椒，被狠狠的呛了一口。

　　敏珂安静的守候着我们，神情安详而幸福。她好像又走神了，望着我和十三的目光，满含关切和欣喜，我心中的某个地方不经意间被软化了。

　　我和十三毫无顾忌的大口喝酒，互相打趣，吃得酣畅淋漓，无比痛快。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这顿晚膳，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放松、最愉悦的时光。

　　坐在亭中喝茶醒酒，望着精致的水果拼盘，我心中暗赞：好个温柔贤淑、心细如发的女子。我们的话题渐渐转移到敏珂，我有些情不自禁的对十三说：“十三弟，敏珂是个好女人，她值得你拥有。”这个女人，值得任何懂她的男人拥有和珍爱。十三应该是最懂敏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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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越来越成熟睿智，处事干练，清理户部亏空的差事，能得到皇阿玛的嘉许，他功不可没。

　　因为还有些细节需要商讨，十三提议到他的府内处理，我欣然同意。看得出，十三归心似箭。能够见到敏珂，我也有些许的激动和期盼。

　　进了府门，本来和我并行的十三突然向前紧走了几步，我诧异的抬头向前看去。

　　夕阳下，一袭绿裳的敏珂，像一阵风一样，迎面扑来。忽然，她停下了脚步，满脸的疑惑，转而又变成了惊喜和释然。

　　“胤祥，真的是你吗？”她居然直呼十三弟的名字，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到亲切。我看到十三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朝敏珂缓缓伸开了双手。敏珂对着十三展开笑颜，扑进了十三的怀抱，紧紧抱住十三，温柔甜蜜的说道：“胤祥，欢迎回家。我好想你。”伴随着喜极而泣的泪花。

　　我的心被悄悄撞了一下。

　　听到十三的话，我急忙将注视他们的目光，移向天边的晚霞。当我重新面对敏珂时，那娇羞的神态，竟然令我的心有些许的悸动。

　　离开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有些激动，有着一种莫名的期盼。

　　我的妻妾们整齐的排列着，一如既往按部就班的欢迎我的到来，礼貌而平淡。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望和愤恨，冷淡的告诉她们我很累，便独自一人回到书房。

　　手中把玩着十三和敏珂送我的生日礼物——黄金小狗，心里不由又浮起以往每次都会有的疑问：这个丫头怎么会想出这么独特的造型？这只小狗的样子很奇怪，可让人看了却爱不释手，眼前不由又浮现那一团迎面扑来的绿影。

　　连日的疲惫，让我紧握着小狗，和衣躺倒在书房的软榻上沉沉睡去。梦里反复出现一团绿影，迎面向我扑来，无比温柔的对我说：胤禛，欢迎回家。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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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珂居然救了我一命。

　　我们十来个阿哥和侍卫们正在树林里围捕一群野狼，就在接近尾声时，敏珂突然闯了进来。

　　见她落马，我有些迟疑，是否需要上去帮她。

　　突然她迅速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熟练的举弓搭箭，并将箭对准了我。我骇然大惊。

　　身后，传来狼的咆哮和众人的呼叫，我突然明白，有野狼偷袭我，敏珂想救我。

　　敏珂上次狩猎“无所获”是众人皆知的事，我心中暗暗叫苦，今天我恐怕难逃这个笨丫头的牵连。

　　但此时此刻我却又无法动弹。因为野狼在我的身后，只要我一回头，它一定会咬住我的咽喉。

　　今天，看来我只有把我的命交到敏珂的手里了。

　　“咻”的一声，羽箭破空迎面而来，转瞬间擦耳而过，一声闷响，我听到野狼的尸体重重的掉在地上。敏珂成功了，这丫头居然成功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我回头看了看野狼的尸体，大惊失色。那只羽箭居然正中野狼的眉心。这丫头居然有一手好箭法，怪不得刚才见她举弓搭箭的手法非常熟练，还觉得奇怪呢？

　　看来，这一定是老十三悉心调教的结果。好个聪颖能干的敏珂！

　　可是，她上次为什么要“无所获”呢？难道她是故意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十三弟的问话，我才知道救我的敏珂已有了身孕，我骇然大惊。这个女人为了救我，居然连自己的命，还有她腹中孩子的命都不要了。

　　我厉声急呼太医。

　　敏珂，你和孩子如果有任何差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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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阿玛龙颜大怒，不但圈禁了太子，还锁拿囚禁了十三。

　　十三唯一来得及对我说的话是：“四哥，替我照顾好敏珂和昌儿。”

　　我让管家戴泽专门跑了一趟十三阿哥府，嘱咐敏珂稍安勿躁。戴泽回来了，神色有些异样。

　　“十三福晋还好吗？”

　　“回爷的话，十三福晋出奇的镇定，并未恐慌，只是……”

　　“只是什么？”

　　“奴才向福晋回话时，福晋并未惊惶，但一直紧握拳头，最后指甲尽数折断在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却还强撑着，笑着让奴才给主子捎话，她会和小阿哥好好在家等十三爷。”

　　“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从未见过这么倔强、坚忍、刚烈的女人，我依稀看到了酷似自己的影子。敏珂的确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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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那张酷似十三笔迹的调兵手谕，决不是十三所为。但大哥却是言之凿凿，而且含沙影射太子，并有把矛头指向我的意图。我感觉到了，十三也感觉到了。为了不牵累我，他居然大包大揽，独自承担一切莫须有的指控。

　　我也相信，皇阿玛未必相信这一切，但他还是将我赶出殿外罚跪一天，重责十三弟四十大板，明日行刑后即刻押送养蜂夹道圈禁。

　　大阿哥出了殿门，目空一切、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老八木然的走出来。面无表情。老九阴沉的看看我，眼中闪过一抹狠绝。我的心一沉，内务府属老八和老九掌管，十三这一去，恐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哇。跟在后面的老十瞄了我一眼，急急忙忙的向前走。十四弟步履沉重的向我走过来，悲伤而无奈的望着我，眼圈一红，掩面离去。

　　跪在太和殿前，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我只不过想辅佐太子成就大业，他们却如此咄咄逼人，赶尽杀绝。纵然皇阿玛废了太子，也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哼，只怕皇阿玛未必会真的废了太子。

　　对不起，十三弟，我胤禛负你的来日一定加倍奉还。至于你们这些奸戾小人，我从现在起，以我爱新觉罗胤禛的生命起誓，我会让你们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深夜，双腿因长久下跪无法行走的我，被人背回府。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不知十三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早，虽然皇阿玛禁止我上朝，但我还是早早起身，一个人独自关在书房。今天十三将会受杖刑，然后将被圈禁到养蜂夹道内。十三，我的好兄弟，你一定要挺住。

　　突然，戴泽在门外禀报：“启禀爷，十三阿哥府来人求见。”

　　我一惊，急忙让他把人带进来。

　　我送到十三府上的小丫头碧瑶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回爷，福晋……福晋她去养蜂夹道陪十三爷了。”

　　“什么？你快点给我说清楚。”我震惊万分，一把拎起碧瑶，厉声喝道。

　　碧瑶哽咽着，一五一十的把敏珂如何将弘昌托付给她，又如何偷梁换柱、冒名顶替混进养蜂夹道的过程，一一禀报。听她说完，我手一松，颓然坐下，冷冷问她：“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碧瑶战战兢兢的从怀中取出一页纸，抽泣着递给我说：“回爷的话，上次十三爷跟爷当差，一去大半年，福晋整日忧思难眠，还写下了这些话。今儿个早上，福晋临走时告诉奴婢，如果她见不到十三爷，她会死……”

　　我一把夺过那页纸，急忙展开，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字，那些字与十三的字有三分神似，却比十三的字多了些婉约和秀气：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年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这个至真至纯的女人，是铁了心的陪十三去了，无人能拦。

　　十三弟，你当年的选择，是对的。这个女人，的确值得你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