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聂晓倩

25、第十九章 玉家少年心

　　此次来的人并不是别人.
　　正是他们都很熟识的兵部侍郎玉柳冰和当朝太子轩,辕,明,夜!!
　　饶是陆晚灯才识过人,也不由微微一滞.反应过来後,两人已走至近前.

　　偃几道浅浅一笑,脸上的表情却是让人琢磨不透.拱手向二人做了一辑,他淡淡开口,声调竟有些恍惚失真:
　　“不知二位贵客来临,在下与陆兄有失远迎,还望恕了这怠慢之罪.”

　　轩辕明夜也是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拱手做辑,他的声调亦是淡淡:
　　“偃兄客气了.我与玉兄奉家主之命,去往洛阳办事.今已事妥,回程途中恰听二位兄台在此逗留,便顺道来看看.”
　　他这话说得轻巧,偃几道表情却是一滞.洛阳秋旱,蝗虫漫天,百姓颗粒无收.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朝廷早已连派几位大臣去往处理此事,均是无功而返.这二人与他同日出行,不过几日,竟将如此棘手的事情办妥!?
　　看来这天朝太子也不是白白当上去的!!
　　看著二人,他勉强笑笑,道:“二位有心.”

　　“哪里哪里……”
　　轩辕明夜还在与他寒暄,却见另一人已经走到陆晚灯身前,他淡淡一笑,仿佛在与老友闲谈:
　　“陆兄,在下在洛阳听到一件趣事,竟於陆兄有关,不知可否属实?”
　　“不知玉兄听到的是何趣事?”
　　陆晚灯面色冷冷,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玉柳冰却仿佛早已习惯对方的冰冷,毫不在意的一笑,道:
　　“在下不过是听闻陆兄与知府女儿何伊人定下连理,不日就要成百年好礼,不知此事可否属实?”
　　他的声调温柔如故,却隐隐带著道不明的威慑和压迫,让人不得不答.

　　偃几道虽然还犹自和明夜在那里废话连天的寒暄.但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的落到这边来.
　　见玉柳冰说出这番话来,他也只是暗中敛紧了眉,薄唇浅挑,似乎并不打算插口说明.陆晚灯微微苦笑,刚想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抢在前头.

　　女子一身银白锦袍,披了烫金猞猁裘,半倚红木朱栏下,巧笑倩兮.
　　只见他有著如画眉目,剪水双瞳,白齿红檀,美豔不可方物.

　　微拂青丝,举手投足间,锋芒毕露.
　　轻浅一笑,眼角眉梢处,尽显风情.

　　她淡淡开口,声调柔媚入骨:
　　“此事不假.妾身与陆郎早在几日前就已定下媒妁之言,只等择个良辰吉日,就可共结连理.”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四人都是一怔.
　　偃几道早已知道个中乾坤,反应过来後到也没多大表情,反而对著那头的女子展颜一笑,妖娆邪媚:
　　“何小姐几日未见,今日怎得空闲,来看如意郎君?”

　　何伊人浅浅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径直走到陆晚灯身边,拉住他的衣角,一脸小女儿姿态.
　　陆晚灯也不抗拒,竟还难得一笑,花容失色:
　　“伊人,你来了.”

　　他的声调平淡,若是已常人来说,这样的语气和话语不过是一般的寒暄和客套.
　　但陆晚灯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苟言笑,尽显冷漠疏离.
　　纵是这三人与他同朝为官,相处时间也有半载,却是极少看见他的笑容.

　　陆晚灯笑的时候非常漂亮,一双杏仁似的眼瞳波光潋滟,仿佛能溢出水来.而平日那些清冷疏远也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派妖娆的荧光,让人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玉柳冰怔怔看著身旁那对似乎很相称的壁人,心里却渐渐泛起难以形容的酸涩和苦闷.
　　其实这种未知的情绪在很久以前他得知陆晚灯将要成亲时就已经滋生.
　　那些奇怪的心绪仿佛游弋的丝,在日复一日的纠结中成了死结.

　　他从来不愿细想这种让他苦闷难当的心绪到底是为何而生!?直到再次见到陆晚灯,看见偃几道脱下自己的白狐皮裘覆在那人的身上.看见他和那个女子一同站在客栈的门前的朱栏下浅声谈笑………
　　他胸口的某一处似乎很难受很难受──

　　若真把陆晚灯当做此生知己,那麽看见他找到心中所爱,做知己的又岂会不为他开心.
　　若真把陆晚灯当做此生知己,那麽看见他那绝美的笑颜,做知己的又岂会觉得心神恍惚.
　　若真把陆晚灯当做此生知己.那麽………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从来不曾是把陆晚灯当做此生知己来看待.

　　可是过去的那些相识结交,自己如此倾尽全力,如若不是把他当做知己,那又该如何解释!?那些想要与之亲近的心思,如若不是把他当做知己,那又该如何解释!?
　　答案似乎只蒙了一层薄薄的纸,只需要轻微一捅,所有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可是如果真的没有那层纸,让所有的心绪感情都理得分明,自己又是否真的会觉得开心!?
　　玉柳冰俊眉微蹙,不自觉的抿紧了唇.似乎有什麽东西已经呼之欲出………

　　身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玉柳冰下意识的偏头看去,却见当朝太子轩辕明夜脸色铁铁青.咬紧了下唇,那人开口,语气竟有些咬牙切齿:
　　“恭喜陆兄找得如斯佳人.”

　　玉柳冰静静看著那人,见他虽然勉强笑著,剑眉星目中却满是阴鸷之色.
　　他微微苦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冷眼旁观,却不曾想原来自己已然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