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生死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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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止面不改色，眼中冷光稍纵即逝，继而抬手一挥，空地上阴风乍起，飞沙走石，哀嚎遍野，瞬间无声。待风沙须臾散去，却只见白云石倚仗的数十刺客倒了一地，躯体残缺，血肉模糊。
栾千谡扭头不愿再看，早知他杀人无数，早知他出手狠绝，今日亲见，竟依然有些目眩，正如当年她眼见着他杀害御衡宙一样，那般慢，那般磨人。
白云石早已面无人色，他万没料到他能眨眼之内吞噬这么多人。
“鬼谷弟子，形如鬼魅，御衡远，如今你还有何能耐？”
阙止抢身而上，霎时行至御栾二人眼前，探手直扣白云石面门，轻轻一带，白云石已被扯离栾千谡身边，白云石唯有出手自卫，二人扭打一处，不多时，白云石已是落入下风，力不从心。
“当年御衡宙尚且毫无还手余力，何况是你？”
阙止犹云淡风轻，战场厮杀，枕肉沐血，惶论一个御氏余孽？他一心担忧着的，唯有她。
白云石双眼如电，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阙止，眼见着收下的三十七人须臾命丧，眼见着筹谋大半年的计划转眼泡汤，怎能不恨？
御衡远犹记得当年御衡昼回老家探亲之时提起过收养义子之事，当时自己亦曾好言相劝，奈何御衡昼却如鬼上升一般铁了心，至于缘由，他到时知道一些，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罢了。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断了自己的一生，御衡昼啊御衡昼，当真值得么？
御衡远思绪飘忽，目光逐渐涣散，见势已去，不可违，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飞身冲向栾千谡。
“即便不能报仇，我也要带走你在乎之人，让你终身遗憾。”
白云石近乎疯狂，说着急急后退，扯过栾千谡跳下悬崖。栾千谡但觉身体猛然下坠，风耳边呼啸，随即一声惊呼，却是娇躯一滞。
她面色惨白如纸，直直地悬在悬崖边上，虽已看透生死，直到了边缘，竟亦是惧怕难当。栾千谡看一眼茫茫深渊，倒吸一口凉气，但见悬崖峭壁下烟雾弥漫，深不见底，若真是掉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她抬眸，阙止正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承受着自己所有的重量，十多年来，他终是来救自己了，穿过了漫漫红尘，救自己脱离苦海。
身下白云石却如百足之虫，似是不带着她便死不瞑目一般，他死死得拽着栾千谡柔嫩的双脚，任她如何踢踹，死不松手。
“放手。”栾千谡朝着阙止赧然一笑。
“生死相随。”阙止俯身崖边，满眼皆是她一张被放大了的俏脸，亦笑。
生死相随么？天下与共么？御王待今非，亦是这般此情不移么？栾千谡泪潸然，死生已契阔，十年犹不知。
因天气寒凉，栾千谡穿着兔毛小短靴，小靴松了，被白云石拽掉了一只，露出她白白的脚裸，寒风彻骨，她便光着脚悬在那里，眼中却尽是他无线的迷离。
白云石呆呆地看着栾千谡脚裸处的图腾，图腾为青色，呈藤蔓状，藤蔓相互依附，无尽纠缠。
白云石愣在当下，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处境，继而疯狂大笑，似比手刃仇人更是畅快，眼中尽是胜者的姿态。
“权天寰，你威风一世却终究躲不过报应因果，终有一天，你会生不如死。”
白云石猛然松手，狠厉的狂笑声声回荡在深谷，久久不息。
栾千谡身子一轻，被阙止顺势带入怀中，再次被他紧紧抱着，穿越了生死，无语凝噎，唯嘤嘤有声。
一生情，一世心。隔了十年的茫茫红尘，终是紧紧相拥。栾千谡喜极而泣，不是不怨的，他从未回来寻自己不是不恨的，只是若是不爱，又何来的恨，若是不在意，便也不会上心。
“你终于来了么？”栾千谡呓语一般，几疑是在梦中。
“我来晚了。”
晚了么？确实是晚了吧，可是正好，来得正正好，在她终于知道他无比重要的时候，他来了，如此的恰到好处，如此的心有灵犀。
“正当时。”栾千谡柔媚一笑。
阙止将她埋在自己的胸口，仿佛是护着珍藏多年的珍宝一般，轻抚她发间的柔腻，轻吻她眸中的珠光，轻触那满心的温柔，如陷落般沉溺。
天下轰动的皇家联姻终于只成了笑柄，威仪赫赫的和亲公主终是只是御王王妃，名正言顺，却是连拜堂也不曾有过。
元煌立于城堞高处，翘首眺望脚下如画江山，寒风凛冽，长袍翻飞，英俊的侧脸透着冷毅，一身明黄龙袍加身，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他果真动用了鬼谷的力量么？”
“回皇上，正是鬼谷的‘千斤杀’，我等训练有素的三十七人无一幸存。”
元煌蹙眉，风闻鬼谷拥有千年不传的独门秘术，能隐身如鬼魅，杀人于无形，如今看来，所传非虚。
江湖上已有多年未再见鬼谷，最后一次现身乃是四十年前的“遥山之乱”。
当年上元真人还只是意气风发的风流少年，年少且轻狂，仗着鬼谷力量意图征服千百年来无人能敌的九遥山，却终是被九遥山严峻的自然条件所反噬，即便是世人闻风丧胆的鬼谷，也险些全军覆没。
此后江湖上没有了鬼谷，却多了一个“上元”。
“主人，鬼谷灵珠早已现身，属下可轻易夺了来，为何主上要阻止内卫行动？”黑衣男子黑巾蒙面，只露出阴鸷的双眼。
“你以为得到了灵珠便能够控制鬼谷？权天寰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将灵珠转手他人，又何必为了一件死物，打草惊蛇？”元煌冷笑一声道。
那日见栾千谡腕上的佛珠，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鬼谷灵珠，不起眼的一小串，却是代表着一股可怕的，神秘的力量。
灵珠出世，江山为覆，墨白双牌，谁主沉浮。如今权天寰手握墨玉龙牌，而栾千谡却拥有鬼谷灵珠，若此二人真的行至一处，莫说乾朝江山，便是整个天下，于他，亦是易如反掌。
“御王府有何动向？”元煌问。
“御王府戒备森严，派去打探的人根本无所遁形，一进王府便失去联系。”男子低头回禀。
“废物，一点小事也办不好，传话给御王妃，让她凡是多长只眼睛。”
元煌暴怒，他需要知道御王府的下一步动向，他知道不论战场或是言及江山，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自己身边该是遍布了鬼谷的眼线，而御王府那边，他却得不到一点信息。只是自己成立不到两年的内卫，有怎能与百年的鬼谷相较？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锦瑟，那本事他最后一步棋。
“白云石如何？”元煌恢复平静。
“内卫赶到之时白云石早已落入深渊，定是性命难保。”
“哼，只让他假意劫持，竟胆敢置她于险地，若真死了，倒真是便宜了他。着人去找，生要人，死要尸。”元煌双眼射出精光，暗夜之中如蓄势待发的狼。
男子领命退下，城堞上又恢复一片死寂。
锦瑟立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残月。派去请御王的婢女竟被无故杖死，他当真那般狠绝么？然而对她呢，对那位偷龙转凤的真正的公主，他竟是真的在意倍至么？放任盟国联姻而不顾，只为了拯救她么？
“公主，天色不早了，御王不会来了。”翠心端了铜盆，打来了洗漱用水。
“他以后也都不会来了吧。”锦瑟呢喃道，声音极轻。
“怎会？您是和亲公主，御王断不会让您独守空闺的，只是军务紧急，亦是分不开身而已。”翠心捡着好听话儿，安慰道。
锦瑟苦涩一笑，若真的是天家金贵的公主，倒也有资格闹上一闹，可是如今，自己本便是鸠占鹊巢，又何来的胆量和勇气？更何况，面对的是她，真正的金枝玉叶。
任凭翠心褪去了一袭嫁衣，凤冠霞帔犹如千斤之重，直逼得她喘不过气，只是事已至此，早已没有退路了，若当不成这公主，做不成御王之妃，便只有死路一条。
一羽白鸽扑腾着落了进来，锦瑟秀眉顿皱，伸手抓来了信鸽，取了它脚上的小笺，只书写了四个字：公主安好。这是她当日与元煌的约定，见了这四字，他们之间的盟约便算是开始生效了，只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
“公主，哪来的鸽子？满身洁白，真是好看。”翠心走过来笑说道，显然未曾看到鸽子脚上的东西。
“将鸽子拿去厨房，着人炖了吧。”锦瑟语气平淡，眸光闪亮。
“可是公主……”
翠心滑到嘴边，愣是被锦瑟慑人的眼神给唬住。
“你若可怜它，便随它一起去吧。”
“奴婢不敢。”
翠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踉踉跄跄地出去了。待脚步声渐远，锦瑟挑了案台上的龙凤花烛，将鸽子带来的小笺放置其上，烧得噼啪有声。
“你既如此对我不敬，便莫怪我日后对你不起了。”
锦瑟笑逐颜开，犹如妖魅。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生死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