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天佑》彼梦微寒

21、第十九节

　　这边杨佑晕倒，战事却并未因此告终，只见师妃暄和婠婠宛如两台人形杀人机器，每每踏出一步，就会有一个突厥士兵倒下，这队斥候本还见二人皆是女子，还纷纷想从她二人处突围，却不料这样的想法生生成了他们的催命符，而李靖和李淮阳二人此时亦是一边倒的屠杀，二人本就是沙场健将，此时下手亦然是狠辣干脆，一时间不少突厥士兵竟是为二人所慑，而这队斥候的领队将军在斩杀了三个隋军军士后，见到昔日同泽死了不少，眼睛一红，冲着正在踌躇不前的突厥士兵们怒喝一声，本来士气低落的突厥士兵瞬间身躯一震，怒吼着纷纷冲向最近的敌人。
　　“杀！”隋军这边，李靖一抹脸上的被溅射上去的血，一声暴喝，一剑砍向身边突厥士兵，突厥士兵悍不畏死，隋军军士也不甘示弱，战局瞬间呈现为白热化的趋势，李靖挥剑与那突厥斥候队长战在一处，劈砍猛刺，每一招皆是攻向那队长致命处，皆是欲将之置于死地。二人过了五十余遭，最终那突厥斥候队长被李靖一剑刺穿了胸膛，倒在了地上。
　　杨佑悠悠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弥漫着鲜血气息的空气，待到视线凝聚，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此时周围人皆已杀红了眼，见到身边的敌人皆是刀砍剑刺，还未待杨佑还在混沌的脑袋清醒过来，一个突厥士兵已经一刀向其砍去。杨佑眼见着那尚还滴着鲜血的弯刀向自己砍来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想要阻挡下这足以要下她小命的一刀，那突厥士兵眼见自己将收割一条鲜活生命，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一只手堪堪伸出，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将杨佑揽进怀中，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而救下杨佑的这人却是不幸地被这一刀砍中，只见那刀斜劈进那人肩上，硬生生地坎进那人一半的脖颈。瞬间炙热的鲜血映红了杨佑的双眼，溅射的鲜红血液灼热得像是想把杨佑的脸灼伤。还在散发着余热的尸体从杨佑肩上滑落在地上，杨佑楞在了原地，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从胃部传来汹涌的翻腾感，杨佑只想抱头蹲下，昨日还在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竟这样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还未等杨佑从极大的恐惧中挣脱出来，那个突厥士兵却是被人一刀砍掉了头颅，四散喷溅的鲜血将杨佑从头淋到脚，高高掉落的头颅，瞪得大大双眼看着杨佑，目光中的惊诧狰狞扭曲的面容深深印入杨佑眼帘，杨佑再也忍不住胃中蓬勃的翻腾，哇哇地吐了起来，而此时婠婠，师妃暄二人已经靠近到她身旁将她护住，看着杨佑因为呕吐而更加苍白的小脸，二人心中所想亦是不同，婠婠心中暗自鄙夷，而师妃暄则是微微心疼。
　　过了良久，杨佑在吐出黄胆水后，也再也吐不出来了，粗略地用尚还沾染着血迹的衣袖抹了抹嘴，杨佑捡起地上尸体旁的长剑，佝偻着站起身，走到了师妃暄和婠婠的身前，一剑劈向自己前方的突厥士兵，杨佑本来就是女孩子，力气也没有多大，再加上险些被人掐死，又狂吐了大半天，这一剑劈下却是软绵绵的，那突厥士兵毫不费力地就将这一剑架住，横刀向杨佑斩去，刀连杨佑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婠婠的白色练袖打飞出去，当下就已断了气。杨佑却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边双手杵着长剑竭力站立，一边喘着粗气，眼睛红红地看着尚在不停厮杀的士兵们，婠婠和师妃暄手中剑不停挥舞，收割着妄图袭击杨佑的突厥士兵的性命。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这个小小战场上不断流逝，在收割了最后一个突厥士兵的性命后，李靖终于停下了挥舞的手中长剑。回首而望，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四散混乱躺着突厥人和隋人尸体。“打扫战场。”李靖收剑回鞘，大声说。突厥人的尸体，隋人的尸体被草草掩埋，清点过人数后，有士兵报告伤亡，隋军战死五十余人，剩下一百五十三人其中十五人重伤，四十五人轻伤。而救下杨佑的隋军军士是李靖身旁的一个部属，名唤赵子越，不过才双十年华，被李靖指派于杨佑身侧护卫，就在昨日，赵子越还与李靖李淮阳二人跟在杨佑身后，就连宿营时也是不离杨佑视线，而如今却是因杨佑命丧黄泉。虽然这边战事告一段落，李淮阳那边的战斗才刚刚打响。
　　李淮阳率部故作旌旗飘扬，命部下在马尾后拖上树枝，激起地上尘土，又命人短距离内来往奔驰，那突厥小部的人无法透过飞扬的尘土看见隋军准确情况，故而因此以为隋军大举来犯，如此一番竟被李淮阳率了仅仅三百余骑就攻进了营中，而那百余突厥士兵被李淮阳吓破肝胆，纷纷无力再战，竟是纷纷四散逃命去了，一边倒的屠杀，营中两百余老弱妇孺竟被一柄柄寒兵屠戮殆尽，而逃出去的突厥士兵也仅仅只有十几人，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还不忘小心身后是否有隋军追杀。而此战李淮阳却是一员未损，大获全胜，李淮阳下令原地修整片刻，收集物资后，不过半个时辰后，又领兵向宿营地奔去，只见浩荡的八百多骑如风般疾驰，一边还不忘遮掩行军痕迹。
　　回到宿营地，大战过后的隋军正在修整。杨佑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地面，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从自己杀死第一个人，到险些被人掐死，又到看着熟悉的人被一刀坎进一半脖颈，视线中似乎铺天盖地的只剩下那一片鲜红。“殿下，殿下。”忽如其来的声音将杨佑从失神中拉回现实，眨眨眼睛，杨佑眼神空洞地看着呼唤自己的婠婠。“婠婠姑娘有事么？”杨佑的声音出来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此干涩的声音竟是发于自己的口中。“无事，殿下且喝杯水罢，你已约有一日未尽水米了。”婠婠尽量让自己说的话显得富有耐心，然而她灵动闪烁的目光却出卖了她。杨佑心中一声嗤笑，这是刷好感么？脸上尽力勾勒出一丝笑意，接过婠婠手中的水碗，杨佑却被水碗中倒映的血色脸颊吓了一跳，定睛望去，隐约可见那倒映的是自己的脸，却是布满了血污，看见来格外狰狞可怖，记忆中的鲜红瞬间布满了杨佑的整个脑海，腾飞的头颅，喷射的血液，杨佑身体一颤，竟将手中水碗扔了出去，胃中再次掀起澎湃翻腾，杨佑强撑着自己发软的四肢，站到一旁吐了起来，只是从昨晚到现在未尽水米的她却是丝毫吐不出东西，扶着树干，杨佑的眼不由酸涩起来，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从眼颊到下巴，竟是形成了两条平行线，看起来格外滑稽，却又让人心酸。
　　用衣袖扶了扶面，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拭去，杨佑挺直身体径直走到了自己先前坐的地方，对于一旁的婠婠却是一个眼神也欠奉，垂下眼，杨佑将双腿弯曲抱住，将脸埋到了双臂中，恍惚地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或许应该是前世今生，前世生长于太平富贵之家，如今生长于乱世帝王之家，前后两世让她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了。种种一切，思绪纷杂，杨佑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师妃暄冷眼旁观婠婠制造的闹剧，心中有些不悦，看着杨佑空洞地眼神不复当日清澈灵动，不知为何有些难受，让她想要做些什么，但最终却被理智按捺下来，默默起身，师妃暄独自一人向一无人处走去，或许，她该想想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是怎么了。
　　拔剑挥舞，林间白影翻跃，只见师妃暄一人在林间舞起了剑，剑锋寒光四射，美人俏面轻掩，面纱下的面容略略含剎，柳眉微蹙，眉下俏目眼波流转却是满是寒意，美则美矣，却端得让人生不起一丝涟漪之心。翩若惊龙，宛若蛟虹，师妃暄或劈或砍，脚尖轻点地面，瞬间一跃而起，剑尖直刺向前方一棵大树，手中无一丝滞涩之感，剑尖方一碰到那树，那树就从剑尖一点倏忽分裂成两半，师妃暄的身躯随剑而动，从树身间穿过，身后大树方才缓缓倒向两侧，发出一声响声，激起尘埃无数。一队巡营士兵听到声，迅速赶到，却见师妃暄一手持剑斜指地面，挺身而立，队长见到师妃暄也知师妃暄是太子身边的人，故而也不敢多做停留，告罪一声就急急领着人走了，而经此一扰，师妃暄也没了兴致，好在心中已平静颇多，也不多停留，径直回到了杨佑身边。此时婠婠已不知去了何处，师妃暄站在杨佑身边，听着杨佑平缓的呼吸，轻轻叹了口气，也在杨佑身侧不远处盘膝坐下，却还是分了心神在抱膝而眠的杨佑身上。
　　“李将军回来了。”杨佑被林间此起彼伏的声音吵醒，身上一阵酸疼，原是她一直团着身子，抱膝而眠，此时醒了却是有些难受，皱着眉，杨佑伸展了下身体，站了起来，看了眼正在打坐的师妃暄，眸光投向林间影错人影，林间人缓步而来，身形亦是愈发清晰，原是李淮阳，只见李淮阳一身铠甲原本深沉的颜色更加深沉，在林间微光下似是泛着鲜血的红色。李淮阳身姿挺立，一步步向杨佑走来。“殿下，属下不辱使命，得胜归来。”李淮阳在距离杨佑三步距离处抱拳跪地，大声说。杨佑眸光暗沉，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淮阳终缓缓开口：“伤亡如何？”干涩的声音略显暗哑，让杨佑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我军未损一兵一卒。”李淮阳如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