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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综童话]莉莉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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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兰首富莱斯终于翘辫子了。
在他募捐过一个祷告室的圣玛利亚大教堂里,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生意伙伴塞了七成满。因为葬礼传统,整个教堂听不到大声的嚎啕。而他的五个哥哥三个弟弟以及十八个义妹,正努力离黑色大理石定制的棺材更近一点儿,有的抹眼泪有的擤鼻涕,甚至时不时晕倒一番。
其中最靠近棺材的,无疑是前方主持葬礼的牧师,以及后方隔着棺材遥遥相望、死者法律上最亲近的两人。这三人一长一小,按年龄分别是莱斯新娶的夫人,以及她带来的两个女儿中的一个。
台上的牧师正念着一份冗长的悼词,没有起伏的声调听的人昏昏欲睡,又被偶尔响起的抽噎声断成几截:
“……这里安息着一个灵魂……(呜咽声)……他的爱从未止息……(醒鼻子声)……请不要轻易打扰他……(嘤嘤嘤)……所有盖棺以后给他的定论……(抽噎声)……都和他无关了……”
泽兰汀娜抹了把鼻涕,在泪腺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候,听着上面的悼词终于念到尾声。于是借着袖口特有的千层褶遮掩,悄无声息的换了条手帕,同时意犹未尽的打了最后一个嗝。
然后她泪眼婆娑的抬头,正好看到牧师脸上如释负重的神情。对此她完全能理解,毕竟念过再多悼词的人,也不希望主持的葬礼上有盖过原声的背景音乐,还是那种糊满腺体分泌物的。
然而,作为一个地位颇受争议的寡妇,如果刚才她对得起牧师,就注定会对不起自己。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即使是为了自己那吃过的二十年的白米饭,泽兰汀娜也毫无歉疚的选择自己。
虽然……眼睛好疼……
虽然……束腰好紧……
虽然……好想睡觉……
想到这里,泽兰汀娜悄悄望向身后。
身为西兰第一富的莱斯,亲友就和人脉一样丰沛且冗杂。
周围能看清的男女老少们,一如想象中的神色怪异。一半的人近乎一致的装哭装晕,却藏不住半露不露、似眯非眯的眼睛。仔细去听的话,还能听到几位“晕倒者”略响的鼾声。
看吧,比起她的过度敬业,这些上头有人的,就连演戏都懒得稍微认真点。
在这肃穆而悲怆的氛围里,站在斜后方的小女儿悄悄凑了过来,声音低低的说:
“母亲,您还撑得住吗?眼睛快比杏仁还大了。城东那家的点心我快三天没吃,这会儿实在馋的不行怎么办?”说着开始咬牙切齿,“而且那卖杏仁露的小哥这几天没盯着,说不准又找到个……”
泽兰汀娜被这声“母亲”激的抖了抖,见对方依然絮叨个不停,声音还有变大的趋势,只得出声打断她:“之前都挺过来了,剩下小半天而已,再忍忍吧……安娜,”她稍微想了想,确定这姑娘叫这个名字,“明早叫几个仆人去接你姐姐,顺便帮你带六盒杏仁糕、两块黑森林布丁。”
“还要四个乔治蛋挞……不行,这个我得自己去,看看这次又是哪家小贱人勾搭杰森。”
“好的好的,宝贝。”泽兰汀娜尝试复制了电视剧中的无原则家长,末了腹诽一句,“反正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没法确定呢。”
葬礼在这天夜里的凌晨结束,盖棺下葬之后,立好十字架、洒上鲜花,这个人的灵魂,就算是彻底回归了神的怀抱。
死者的事情完结了,接下来就该轮到生者。
不大的议事厅正中摆着张长形方桌,一共十人依次序入座。莱斯先生如今唯一的遗孀、也是西兰最有钱的寡妇,坐在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上。她的腰杆挺直姿态庄重,与人对视时,似乎总令多数人产生“我对她独一无二”,这样美妙而残忍的错觉。
毫无疑问,她会成为西兰的话题圈子里,最近最常被提起的谈资。或许,直到莱斯的死亡逐渐被大多数人淡忘,然后会有新的轶闻进入人们的视线。这个名字到那时,才会如之前的无数故事一样,逐渐消失在人们的八卦中。
不仅仅因为莱斯是西兰最富有的商人,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之前十几年未娶,更不仅仅是因为她带了两个拖油瓶。
当然这些都是原因的一部分,但最关键的一点是,从她嫁给莱斯到今天,也不过短短一个月。
一个月前,正是莱斯病的最严重的时候。
换个说法,莱斯娶她为妻,只是为了在临死之前,让她拥有自己的财产继承权。
这个叫泽兰汀娜的女人,来历不详,身份不明。她是三年前来到西兰的外乡人,独身带着两个已经十几岁的女儿,以积蓄和偶尔的临工度日。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认识莱斯的,如同她显然对莱斯的亲友毫不熟悉。甚至当时因为莱斯的病情,他们的婚事也办的极为低调。
有人说她一定给莱斯下了咒,但这说法显然毫无根据。何况莱斯虽然病重,但去世之前,还是有不少亲友能与他见面的。
而这一刻,无论是嫉恨她的人,还是羡慕她的人,无论他们打算从她手中榨取更多利益,或者决定和她就此断绝往来,都不能不承认一点——
就外貌来说,这个女人,的确拥有最能打动西兰首富的资本。
她的双胞胎女儿们已经有十六岁,甚至比莱斯最小的义妹还要年长几个月。而如今三十三岁的泽兰汀娜,看上去却和二十多岁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青春的活力并未在她身上全然褪去,她那白皙的皮肤、水晶一样透明的深色眼睛、深灰中显出一点奇异色泽的发丝,让她拥有一种奇妙的、仿佛在生死之间停驻的美丽。
这样的美不该属于这人间,它让活着的人忐忑又深刻,让濒死者迷恋又执着。而首富莱斯,无疑是那个被困于其中,彻底陷落的男人。
“那么,各位,”此时,这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那份莱斯亲自定下的、具有法律意义的、独一无二的遗嘱,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请便吧。”
然后她起身微礼,留下满室各怀心思、对她的行为或惊或疑的人,就这样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