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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   我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看着花蝴蝶一样地林欢乐穿梭于一片又一片的服装丛中。
      一大清早就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说什么要我陪她去买衣服;这是由来已久的习惯,从我进林家门开始,她就每每借增进姐妹感情这个理由把我当她的搬运工使唤。
      不过今天的借口倒是有些不一样,说是替我买生日礼物。
      她要是不提我几乎都要忘了,我的生日到了,17岁的生日。
      真可笑,竟还会有人记得我的生日,若在以往,我一定会兴奋地高呼起来,可现在对我来说,生日更像一场讽刺的笑话,时时提醒着我,我正朝一个无望的希望奔跑过去。
      更何况,这是替我买生日礼物的样子吗?从头至尾,都只有林欢乐一个人在兴奋地试着各款服装,我却是哈欠连天,倒在沙发里再没起来过。
      迷迷糊糊间,听到店员和林欢乐的对话。
      “陈太太,你的项链可真漂亮。”
      “是吗?谢谢!”
      这就是千金小姐的范儿,要宠辱不惊,即使她的脖子上挂着上千万的项链。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也不知道她要挑到什么时候,不如乘机睡上一觉,待会儿也好有力气替她抗包。
      正想着,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陈先生。”店员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林欢乐惊讶地语气里也带着些欣喜。
      他不答,只是说,“有喜欢的吗?”
      林欢乐乘机发嗲,“还没有,你看这些款式都不太适合我。”
      我靠!有没有搞错,出门的时候说好是替我买衣服的,不过一会儿怎么又变成不适合她的款式了?还把不把我当人了。
      我对着码成一摞的衣服乱翻白眼。
      店员一听林欢乐那么说,忙不迭地又拿出了更多的衣服,大有让她葬身衣海地险恶用心。
      林欢乐再次投入她伟大地美丽事业中,陈旭阳悠然地走过来坐到了我身边。
      “不挑两件吗?”他问我。
      我捂着胸口,学着林欢乐的口气说,“老天!这些款式都不太适合我,我快疯了,上帝啊,怎样的衣服才能配得上我这样美丽的身体呢?”
      陈旭阳笑了起来,“你不该嘲笑你姐姐,这是女人的天性。”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又为什么要笑。说实话,如果我是上帝,我就把她赶回伊甸园,至多扔片树叶让她遮羞,并且告诉她,我的宝贝,这是世界上最适合你的衣服。”
      如果不是因为在公共场合,陈旭阳铁定会放声大笑,不过他就是那种样子,故作姿态。
      无聊透了,和这些人在一起待久了我一定会变成性冷感的。
      于是我摊开手,伸向陈旭阳。
      “陈先生,赏口饭吃吧,我肚子饿了。”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笑,“这么名贵的西服里有无钞票?”
      他恶毒地笑,“想知道很简单,你可以故伎重演,把我打晕,然后掏我的钱包。”
      “他妈的。”我狠狠骂了一句,“别再提那件破事儿了。”
      如果我能预测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倒宁可砸死我自己。
      他看着我,眉一横,“显然,你没有痛改前非的意愿。”
      我是真饿了,早上起来就被林欢乐催命似地赶了出来,胃里只有一片面包外加半杯牛奶,又因为走地极,我连一分钱都没带出来;谁想求他来着,这不是没办法嘛。
      我只能说,“有,有,我满腔都是悔恨。”
      他只是看着我不作声。
      “回去跳脱衣舞给你看,行了吧。”我急了。
      他抿着嘴笑,“我记得性感小护士的制服诱惑表演似乎还列在节目表上。”
      靠,八百年前的事还记得,真是奸商。
      “边诱惑边脱,保准比嗑药还刺激。”
      “你父亲若是有幸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死不瞑目。”他总是不忘嘲笑我。
      “这顿饭要是再拖下去,我一定会死不瞑肚。”
      他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了皮夹,抽了几张票子给我,却又嘲讽地说,“如果你敢携款逃走,我会报警的。”
      我站了起来,挥了挥手上的钱,“轻便,不过,陈先生有句话我必须得说,劝劝你老婆吧,她衣橱里的衣服已经多到另人发指的地步,不如捐几件给非洲的小朋友,别捐狐裘,非洲很热的,至于那些毛皮大衣,我建议你劝劝她主动上交给动物保护协会,或许还能求个宽大处理。”

      蛋糕。
      我舔了舔嘴唇,这真是一尊令人垂涎的蛋糕,淡紫色围边华丽地让人惊叹,糕点师简直是个艺术家,于是我很爽快地付了钱。
      “请给我刀叉,谢谢。”
      “小姐是要堂吃?”
      “是。”
      “请问几位?”
      “一位。”
      我大义凛然地看着她满脸惊诧,一个人独食一尊蛋糕很奇怪吗?真没见过市面。
      “今天可是小姐的生日?”店员又问。
      “是。”我回答。
      “需要蜡烛吗?”
      “要。”我摆出了十七的手势,又对她说,“再给我一盒火柴,谢谢。”
      接过需要的东西,我提着蛋糕找了个安静的座位坐下,小心翼翼插上蜡烛,点燃。
      这是一定是最奢侈却也是最简陋的一次生日,我能一个人享用一尊蛋糕,只是因为没有人陪我过生日,真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
      我看着火苗幽幽摇摆着,心想许愿就不需要了,否则会很多人会死。
      好吧,一鼓作气,吹灭它。
      我提起气,正要吹蜡烛,蜡烛却灭了。
      抬起脸,陈旭阳正坐在我对面,一脸笑意,是他吹了我的蜡烛。
      “许愿了吗?”
      我侧过脸无奈地说,“来不及。”
      “那可真抱歉。”他说。
      可我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抱歉的意思。
      他慢慢拔掉了蜡烛,不紧不慢说着,“不许也好,因为我猜,你一定会许愿希望我立刻就去死。”
      我拍手,“陈先生,你真不愧是百年名校的优秀毕业生,一猜就中。”
      “很失望吧,不过既然我替你吹了蜡烛,愿望自然也替你许下了。”
      我失笑,“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难道你会替我许下但愿陈旭阳出门就被车轧死吗?别开玩笑了。”
      他动手切起了蛋糕,“你真是个不懂感恩的姑娘,无论如何,至少这尊蛋糕的钱是我出的。”
      “所以你可以吃完这尊蛋糕再死。”我不客气地说。
      他似乎并不十分生气,只是淡淡地说,“太过犀利会让你变得不可爱。”
      我接过他递来的蛋糕,红是红白是白,煞是好看,只是我没想到,今天陪我切17岁蛋糕的人竟是他,他切了我的蛋糕,好似切了我的17岁,当然他也的确是做到了。
      “愿望怎么能由别人来许。”想着我不由喃喃自语。
      “你的人生属于我,你的愿望由我来许,又有什么不可以。”
      陈旭阳招了招手,让店员又送了一份刀叉,放到我面前,接着又点了两杯红茶,他倒是很会吃的。
      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准备跟我一起吃蛋糕了。
      “你不管林欢乐了?”我问。
      他放下叉子,端起杯子,细细抿了一口香郁的红茶,这才有空理睬我,“她自己会管好自己。”
      “听你那么说,好像是在责备我欠管教似的。”
      他直直看着我,嘴角漾起一抹微笑,“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
      “你们夫妻两个还真是绝配,林欢乐哄我出来说是送我礼物,结果成了她自己的采购日;你呢,倒是比她大方一些,一尊蛋糕一杯红茶外加一顿嘲讽,谢谢你这顿大餐。”
      “如果你不那么倔强,你的礼物可以不仅仅是这些。”
      “哦?莫非还要加上一顿暴打?”我对着他猛翻白眼,“有没有搞错,今天是我生日,你们就这样对我!”
      我将红茶一口喝干,愤然起身,离开了蛋糕店。
      陈旭阳很快跟了上来,很自然地搂着我的腰,“好,今天我就当一回圣诞老人,你想要什么。”
      要么我自由要么你去死。
      当然我不能这么说,这两个心愿,无论哪一个都是禁忌,如果我说出来,恐怕真的会讨来一顿暴打。
      我一路走一路看,手指一个一个点了过去,“珠宝首饰……衣服……鞋子……还有什么?”然后没腔调地趴在橱窗上张望,然后回头问他,“这些你都能买给我是吗?”
      他站在我身边,轻轻一挑眉,点了点头。
      我摊开手,对他笑,“那我就不要了。”
      他有些讶异,看着我,似乎在掂量我的话的真假程度。
      我才不管他到底怎么想我,一个人跑到商场里乱晃,忽然看到角落里放着一只充气的跳跳屋,于是一头扎了进去。
      跳跳屋是崭新的,气充地很足,我脱下鞋爬进去,用力跳了跳。
      小时候每到逢年过节社会上总会办一些慈善活动,比如带孤儿回家过年,再比如买一堆新的玩具送给孤儿们,不过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最喜欢的还是游乐场的免费游乐;那么大一个游乐场,全天都对我们免费开放,摩天轮、海盗船、过山车,许多许多那些曾经我们只能站在远处观望的游乐机器,在这一天里都由着我们玩个够;我和老六阿图几乎每一次都能玩疯掉,摩天轮太闷,试了一次就再不想坐,海盗船、过山车这些刺激的游戏才是我们的心水之选,玩了一次又一次,好像怎么也玩不够,最后即使玩到吐也能笑地很开心。
      那种感觉已经离开很久了,今天遇到这个跳跳屋才稍许回来了一些,只是游乐场里的跳跳屋要比这个大地多,我们一群孩子一拥而上,玩地起劲时,你压我,我压着你,玩到起劲时,又跳又叫,这大概是最自由最放肆的时候。
      我躺在跳跳屋里,仰头看着它蓝色的锥形屋顶,它离我那么近,我只要稍微站起来一些就能碰到它,这间跳跳屋真的不大,可我爱死它了,此时此刻在我眼里它比他妈的钻石还可爱。
      充气的小门里忽然钻进了一颗人头,朝我大叫,“小姐,快出来,你不能到里面玩,这是别人订走的。”
      一双手将他拉了出去,隔了不多久陈旭阳钻了进来。
      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显得更小了,我不满地用脚踢了踢他,“你怎么能进来。”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没听到人家说这间跳跳屋已经被人订走了。”
      他脱下外套放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把它买下来了。”
      “真的?”我跳了起来。
      “真的。”他说。
      我凑了上去,“送给我的?”
      他只是淡淡地笑,“喜欢吗?”
      “喜欢,喜欢到暴。”我大声说。
      我怪叫一声,用力跳起来,直到跳地精疲力竭,才倒下。
      陈旭阳只是默默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弯下腰,一使劲,翻了个跟头,再换了个方向,再翻一个。
      将小时候玩过地充气小屋的所有玩法都玩了一遍才罢休,喘着气开心地大笑,大声唱着不着调的歌。
      陈旭阳的五指深深地埋在我的发间,慢慢从发根捋到发梢,然后再一次,再一次,玩地不亦乐乎。
      “不过是间充气房,怎么可以让你高兴成这样,真是个孩子。”
      “我也喜欢钻石,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欢钻石,可现在它们唾手可得,我忽然就发现最想要的并不是它们。”
      “你就想要这个?”他用手拍了拍充气的墙壁。
      我爬到另一边靠着,“你不会明白的,永远不会。”
      “你不说我自然是不明白的。”他懒懒地说。
      我爬了起来仔仔细细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会懂;我小时候会为难道去一次游乐场高兴到一晚睡不着觉,你呢?我想,大概你家里就有一个一年365天只为你一个人开放的游乐场,你哪会兴奋地睡不着。”
      “没你说地那么夸张。”
      “但至少你有钱去游乐场,我只能等待着某一天哪位有钱人善心大发的赏赐,还有……”我指着他说,“你家里那么多佣人,你小时候一定把他们当作大马骑过,是不是?”
      他耸耸肩,说,“我不记得了。”
      “一定有,你拿着小马鞭,打他们的屁股,就像这样……”我做了一个骑马甩鞭的动作,“驾驾驾……”
      “没有。”这一次他索性推地一干二净。
      “骗人!肯定有,电视里都那么演。”我鄙视地看着他,“一定从小就是暴君。”
      他抿着嘴笑,“你小时候一定很寂寞。”
      “你怎么知道?”
      “否则你不会那么善于想象。”
      “因为无聊啊,你不知道孤儿院的生活有多无聊。”我仰面倒下,“每天就是……”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踏入了禁区,慌忙刹车,侧过身背对他。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只是有一双手在我背上来回的轻抚,而后一个灼热的身体靠了过来,紧紧贴着我。
      他的呼吸像手指一样划过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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