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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两生花 ...

  •   之一.

      于思寺.
      已近中午,香客渐少.
      略有几个善男信女正自踌躇,是现在下山呢,还是再留多一会等日头不那样猛烈?这阵子是因为于思寺传得轰轰烈烈的菩萨显灵,他们才会在六伏天爬了数千石阶顶着烈日和割得人生疼的风来朝圣,可是,只是上山已搞得筋疲力尽,湿透衣物去掉一层皮都不出奇,望望蜿蜒险峻的下山之路,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一下子走气了.
      这样的环境,难怪纵是传有菩萨显灵都不见大批善信参拜.
      有点后悔了,做一个有理想境界的信徒还真是吃力啊.
      便在这时,有女子的莺声沥沥传来.
      幻听?
      才自惊疑不定,环佩叮当中就看到女子娇俏的身影.
      先是一个垂髻丫头,满脸的不耐烦,却难掩灵动眉目,顾盼生辉.

      “快点啦,上山都要半天,等下山回家不是要入夜了招人嗔怪?你,你,就是你啦,说什么好景难得一见居然看山一看便是大半天,还不就是几块石头几根草?拜什么菩萨,平日又不见你烧香念佛号,算是什么有心人?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没精打采的刚才的活力哪来的呀,嗯?” 小丫头没好气地数落着,手指还支了支她的脑袋.

      那是一个――呃,原本很清爽端淑打扮的女孩儿,论衣饰不会比大家闺秀差几多,甚至有过而无不及,问题在于她本身,走得是半拖半拉,昏昏欲睡,一点儿仪态也没有,让人望着她一跌一跌的跟着担忧她下一步会绊倒个四脚朝天.
      素净的脸未有脂粉,眼睛都睁不开了只管由小丫头拉着,乖乖地任她数落也不吭声.
      虽然她是看起来有点过份,可是,那小丫头也太嚣张了吧,香客都不由得同情地多看倒霉的一脸柔顺――应该也是丫头吧才容得任人指责.
      但他们的同情心马上不翼而飞.
      下一个出现的人,足让他们目瞪口呆,半天回不了神.

      美人,绝色美人.

      倾城倾国的小美人.

      只不过是十四五岁年纪,却已是惊人的风姿绝世,只是一袭紫衣,随随便便地一站,便已是飘然若仙,令群芳黯然失色,容貌如此绝顶,气质更是不凡,娴静高华,十分的娇弱之中竟是叫人莫可逼视的贵气.
      敢情她是哪家豪门的闺阁千金才小小年纪已有此气势.
      大开眼界啊,这一次的朝圣果然是大大有收获,平日里哪有机会得见这等疑是谪仙下凡尘的倾国名花啊?这样的人物,一定是本地大大的荣誉,她会是谁家的掌上明珠?

      “我说苏大小姐,你也太会扮装了吧,没事便摆出这样的姿态可是欺世盗名喔,最会骗了满城百姓的蠢蠢芳心――”小丫头不悦地一撇嘴,毫无顾忌地冒犯众人心目中的天仙化身.
      看看满脸痴迷红心泡泡的观众便知道又有受害者上当了,太不厚道了啊,苏苏.

      “我会这样还不是被你们害的?”小美人的声音也是娇柔欲融,面容也是保持着不可侵犯的端丽,可是,她的手,却做着不符合形象的事――拎起又快睡着了的女孩子的衣领,粗鲁地摇动,“醒来啦,到于思寺了.”
      当场刺破幻想.
      掉落一地下巴.
      小丫头凉凉说:“还不是你们的错?我早就说过别太纵容她了.”

      微笑,是如美玉无瑕,鲜花锦簇,说不出的光辉灿烂,超级小美人闲闲回她一记:“哦,我记得,最先坚持不下去的便是某个自认铁面无私结果却败如兵倒的小人哦.”

      小丫头一窘,忽而迁怒,一顿足,眼一转,跑到寺前的石像边,一弯腰,手一抬――
      天呐,这绝对是菩萨显灵――
      众人惊叫起来,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合不拢口,足足有三百斤重的石像,居然让一个娇嫩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地搬起,然后,抛起,一脚踢开――
      直滚到大榕树下才止住势.
      天生神力,还是有神仙庇佑?

      她解恨地拍拍手,大乐.

      轰响中,贪睡的女孩子醒了,还未睁开眼睛便习惯性地喊:“兰萦,你又闯了什么祸了?”
      小丫头气白了脸,又?说得好像自己天天闯祸要她担当似的.也不想想反思一下每次让人家善后的始作俑者是哪一个?
      小美人噗的笑,悠然自得,乐得看戏,妙目横她一眼,当场电昏观众甲乙丙丁.
      “雪央,你是不是又顽皮了?”女孩子迷迷糊糊地问,引来两个少女的面皮一紧.
      齐声答:“哪有呀,小姐.”
      她――才是小姐?
      幸好这时没有一个清楚的观众,不然又要再昏倒一次.
      省得麻烦.
      “哦,于思寺到了啊.”她轻喊,随之一整脸色,“我们快进去吧.”

      只是霎时间,少女便变了.

      依然如故是那个人那身装束,但,便是苏雪央的绝丽姿容清贵风华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夺去少女的光彩.
      任何人见到她也不会将她错认为丫头.
      她的气势,是骨子里的飞扬.
      压倒一切的喷薄而出的傲然不世,卓尔不群.
      这,才是苏雪央甘心情愿追随的小姐,是兰萦发誓要保护的小姐.

      孟家励君.

      之二.

      幽雅郁葱的山谷合抱中,绿庄遍布.
      一角,绿茵如绵,两鬓斑白却仍是精神抖擞的老者轻轻问:“还是没有好消息么?”
      对面的青年,面容沉静如千古无波的古井,只看他业已内敛仍是不怒自威的凛冽气势便足判断他的可怕,然,此刻他的眼光,竟是潋滟着一泓柔软,慢声应:“也没有坏消息,我――想要亲自再去找找,小五不能再拖下去了.”
      说到小五的名字,语气更是柔得滴出水来,眼里的呵护满溢.
      老者早见惯不怪,沉吟,“今年若能捱过,他便可多几年平安了,我们一家为了他费尽心思,也是老天垂怜,才能有惊无险直到今日,算起来也是我们郦家的福运了,你――都是别去了,抱苍谷中人一生只有三次出谷的机会,你为了他,已经外出两回,也是为了他而回来两次,如果这一次出去又回来,便要终生留在这里了,明堂,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青年淡淡道:“为了他,值得,只要他能平安活下来,我再不出谷又有休关系?说不定,我在外边会碰到君玉,真是的话,我会叫他回来的,别老是顾着玩忘了回家的路.他也该解气了.”
      当年,也是为了小五,君玉怒而离谷,再无消息都足足四年了.
      他真的忍心不顾他了吗?
      那每年谷外的珍贵药品又是哪一个放下了忘记带走的?
      老者叹息,他又何尝不知他们兄弟情深?
      但,小五能活到现在,全是他们偷来的快活日子,想与天争夺,太艰难了.
      他不是不疼惜郦家最年幼体弱的孩子,可怜小五这孩子一出生便没有父母,只得伯伯与两位兄长,虽是得到全心全意的呵护,却也先天体弱多病难养----

      “哥哥,”稚气的叫声溢出,门窗推开,一张脸露出来.
      如果有任何见到过孟励君的人在这里,一定会为造物者的神奇而咋舌.
      与少女完全相同的五官,已不是酷似可形容,简直便是少年版的孟励君了.
      只除了面色稍有病弱之态,不是健健康康的活蹦活跳的孩子.

      “哥哥,你要出谷吗?”
      少年担忧地望住他,为了自己的病,家人操心过度,不知比别人少了多少悠闲写意的生活,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好好活下去不糟蹋他们的心血,可是,他也会心疼的,他也想要保护他们而不是总是等着,忧心地等待.

      “小五,乖.”哥哥走近,温柔地抚着他的脸,总是叫人不敢接近的寒澈双眸是一片浓浓的关爱,“只要过了今年,哥哥便会一直留在你身边,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好吗?”
      以后便会留在自己身边了?
      他想了想,用力点头.
      “嗯,我会乖乖地等哥哥回来,这是最后一次了,哥哥答应的.”
      跟着揽住他头颈,眼睛发光,好兴奋地说:“哥哥,我又梦见了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她到寺院为我祷福呢.你说,我会不会有机会见到她啊?”

      哥哥啧地亲他一口,很肯定地说:“小五的愿望又怎么会不能实现呢?肯定会相见的,到时哥哥也要多谢她时时为你祈祷祝福呢.难得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就当是多了一个妹妹.”

      他笑了,笑容如阳光破云而出,本来不突出的面容刹那间璀灿夺目,照亮了整个天地.只是一笑,便散尽风流,满是流光溢彩,夺人魂魄.
      他在憧憬着,想着有朝一日与她相遇的光景――

      却不知,那会是他生命的转折.

      也是断肠的开始.

      他们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与你一模一样,如双生儿,却无血缘关系,当你遇上了那个人,便等同找到了另一半.
      可是,他们没有说过,为了这一面,你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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