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音》惊扰红尘一梦

5、五

　　万幸，被揍得有些狠的那孩子不曾魂归，也不是脑震荡。但好歹被送去了医院。

　　他的父母即刻赶到，面上焦急万分。他内心竟有些高兴，还是第一次见到父母这样担心，为自己。

　　只是，他父亲见他狼狈坐在医院的凳上，不顾警察在场，拎住他破烂的衣领，狠狠一个巴掌，怒骂：“孽子！”他跌坐在地上，脊背硌了凳边，钻心的疼，还有脸上。

　　他紧紧捂住脸颊，瞥至冷眼旁观的母亲，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了欲倾的态势。所以，在感受到脸颊迅速肿胀的同时，他有些眩晕。

　　警察自然上前阻拦，他父亲意识到失态，浅浅道了句抱歉，对警察，不对他。随后皱起了眉头，盯着他如同一个死物。

　　他的父亲捏捏眉心，好似一瞬老了十岁，眉眼间消不去的疲惫，最后沙哑着声音询问被伤者的状况，警察回复已经在进行救治，且被伤者的父母也快要到来，他父亲点头，挨着他母亲坐下，神情，仍是冷硬。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想起问他事情的来由。也对，一个哑巴嘛，能说出些什么？只是他们又忘了，他还可以写字。一直都是，他是被遗忘的那一个。但是，他又还沉浸在第一次发现自己缺陷弊病的迷茫之中，于是，他不再做一个将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于是，有了自卑。

　　那被揍孩子的父母到后大发雷霆，看到仍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他后更是怒得眼眶发红，大概是太过激动并未说出什么使人难堪的话来，只是作出要将他加至自己孩子身上的那通暴打还回去的姿态。而他父母没有阻拦。一是没有立场，二是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最后，还是警察，又一次护他。

　　大约是觉得在医院候诊处录口供太过难看，院方大方借出了会议室。

　　偌大的空间，长长的桌子，他坐在最下首，光这座次，似乎就已经判决了他的罪行。

　　对方父亲坐在左上的位置，强忍暴怒，尽量语气平和：“我们家孩子正在路上走着，心想着快些回家吃饭来着，哪里就想到！”对方父亲拍桌而立，看见警察往下压的手势终还是顺从坐下，继续道，“哪里就想到半路冒出个这么心狠的小子，被打得昏迷不醒？！”最后居高临下地对着他，“我家孩子同你无冤无仇啊！你说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的心？！”

　　一场绝妙的质询。

　　他父母此时已经平歇怒气，只是浅浅地问道：“你们，要什么补偿？”

　　对方父母听后，眉头舒展，作出深明大义的模样，语速也渐趋平缓：“好歹他们同学一场，我们也就不要什么经济上的补偿了。只是他，我们要求他退学。这般品行恶劣的学生，我想校方也定是不要的。”

　　此时他才显出一丝焦急。学校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原本的规划便是踏踏实实上完初中然后高中、高考、大学、工作，那般，便不需再麻烦父母了。可是现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急得发出啊啊的声音，反而愈加像一个小丑。

　　他父亲抬起眼帘轻轻瞥了他一眼，最后淡然一句：“好。”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