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错》君玩

1、误入红帐（1-2）

　　五年之前，宇国大乱，位于其北疆之羌少君发兵南下，直深入其汶江腹地，宇国岌岌可危。奈何天时不利，宇国其时入夏，汶河一带方圆百里瘟疫大行羌国少主夕诀见机只得偃旗息鼓，提出议和，备来年再战。为以示诚意，宇国兵乱后登基之初的幼主亚冥以自己唯一血亲，年仅十三岁的末江凌夜入羌为质。
　　一去五个寒暑。
　　羌王与凌夜见面之初，凌夜对对方的印象并不好。一个颀长、端正的成年男子身着华服闯进羌国人安置他的房间，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末了还加上一句凌夜耿耿于怀的评语：“还是个孩子嘛！”后来，凌夜才知道，这个颀长的男子就是侵略他家乡的羌国倭子的王——这件事也已是五年前了。虽然，当时凌夜一时口快回了夕诀几句，但之后羌王夕诀对他着实不错，除了不让他回宇国，其他诸事是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什么的，在凌夜这儿用了好象不太贴切，五年来凌夜要的东西屈指可数……三年前因国内出事央过回国几日。他身边侍侯着的老嫫嫫都替他可惜，问他为什么小皇子不趁机向羌主要场富贵？凌夜有自己的打算，无论几年，他终究是要回国的，在羌境要富贵做什么？至于金银珠宝，他要来看看，又无什用途，岂不是浪费吗？人该知足，他一个人质皇子，在他国能得礼遇就该谢天谢地了。
　　老嫫嫫听了笑：“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她逢人就夸他们家小皇子生性淡泊，将来是做大事的主儿。
　　淡泊归淡泊，凌夜有时候还是很小气的，也任性，像现在。
　　外面的屋子都披红挂彩，羌国王宫内热闹非凡，好象全天下好事都发生在这儿了。所有人挂着笑脸，喜气洋洋。几月前凌夜就听说，羌王要迎娶他的皇后娘娘，今天就是完婚的日子。一直央着要先看看新娘的凌夜和他的夕哥哥闹翻了，赌气也已三天。
　　未来的皇后娘娘是羌王宰相姬汝林的孙女，命唤姬如戏，年方十六，艳盖群芳，才学过人，是个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好女人。凌夜身边的嫫嫫偷偷告诉他，那是唯一一个未被羌王主子染指的官家小姐——什么是染指？凌夜问，嫫嫫红了老脸任他软硬兼磨就是不说。
　　于是，凌夜去问羌王本人了。
　　“夕哥哥，染指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们说姬姑娘是唯一未被染指的小姐？”
　　夕诀刚开始很惊讶，之后就告诉他：“染指就是帮她……染指甲，像染布那样。”再后来，凌夜又听他的夕哥哥自言自语“她可是姬汝林那老头的孙女，谁敢碰？我看她多半和姬老头子一样，腰是弯不下来的，做的时候怎么办呢？”说完，夕哥哥还自己傻笑。
　　做什么的，凌夜不是很明白，但姬汝林，姬老相国他是如雷贯耳的。对方是一个从不为权贵折腰的忠臣，公正无私，倍受百姓爱戴。凌夜虽单纯，却也想做一个那样的人，他自问自己没有远在家乡的哥哥亚冥和老师官涅予那样的智慧，可也不落人后，一个“公”字，自认是做得到的。
　　“姬老相国的孙女一定很适合做夕哥哥的皇后娘娘。”凌夜道：“就像老相国合适做你的宰相一样。”
　　夕诀听了生气，拂袖而去。为了避开朝臣和老母对他成亲的“恭喜”他才躲到凌夜这儿来，谁知凌夜所说的话比什么人的“恭喜”都要来得狠毒。他算是重伤不治了。
　　“小兔崽子！”夕诀恨恨地抱怨，“亏我平日宠你，你居然说这种话？我要的是妻子，不是娶个朝臣回家！”
　　天哪！何其无情？他夕诀爱的是普天下的丰腴美女和清秀少年，不是姬如戏那种没见过半面的女人！
　　2、
　　没错，这羌王夕诀的唯一缺点就是好色，而且男女不拘。再加上他外貌出众，实堪称羌国一大公害。
　　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羌王贵为天子也逃不过这人世伦常。终于被自己的老母亲和众朝臣押进洞房。对方，居然还是自己最怕的宰相姬汝林的孙女？！
　　是以，当凌夜央他准自己躲在暗处偷偷先看一眼他未来的皇后时，夕诀一口回绝。
　　凌夜很委屈，他知道人质不该要求太多，可夕哥哥既然开口闭口说宠他，怎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呢？
　　对于夕诀，他一纸婚约不知哭杀多少俊男美女，他认为自己对凌夜宠爱有加，凌夜也不该如此兴奋地把他往别人怀里送才是——他完全忘了，凌夜说不定根本连什么是情爱都很模糊。
　　凌夜有他的任性。喧天锣鼓声中，他趁众人不备，潜入洞房的春宵殿，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个细小的身影在明晃晃的灯光中自如穿梭。
　　小小的闯入者窃喜自己手脚轻盈。现在，皇后娘娘就坐在他所藏身的屏风对面，端庄的坐姿已令人折服。她的身前两旁队列着十个宫女，这让凌夜有些挫败感，看着阵势，他要第一个见到夕哥哥的皇后是难如登天了，反倒弄得自己进退两难，早知道就不要和夕哥哥赌气了。
　　时间分秒过去，春宵殿外的庆典不高午夜是不能稍歇的。新娘的陪侍宫女们寸步不离，凌夜也失了再逃出去的勇气，就这么耗着。
　　关键时刻，端坐床边的新皇后发话了。“大家都累了，先下去吧！这有乳母侍侯着就得了。”光听这珠落玉盘的天籁之声，凌夜已经可以想象红帕下女子的绝世容姿了。
　　皇后都下了旨，宫女们相互看看，都应“是”便徐徐退下。躲在暗处的凌夜心跳不已，说不定自己的可以见上皇后娘娘一面了。
　　果然，宫女们一退出门外带上门，新皇后就迫不及待自己掀起红帕，露出一张迄今为止，凌夜所见过的最可爱的少女的脸孔。夕哥哥的晖君殿里总是出入许多漂亮的男男女女，宫里的女官也有漂亮的，但在凌夜眼中，他们有的也只是漂亮，能让人看花眼的漂亮，却没有任何一人让他觉得可爱，可爱到让人想一直对着他，一辈子也可以。夕哥哥好福气，凌夜开心地想象自己和夕哥哥，可爱的皇后娘娘像一家人一样在一起的样子。
　　新娘子不知凌夜对她的评价，她心烦意乱。她姬如戏早有心上人，怎能再嫁他人为妇？！纵使对方富有四海，贵为天子又如何？计划已拟好了，趁大婚之夜无人警戒，烧掉这春宵殿，逃出升天！
　　“俞妈妈，准备好了吗？”姬如戏紧张地问乳母俞夫人。
　　“小姐，你真要出此下策？”俞夫人再次确认自己小主人的决心，此计若被识破，姬氏一门在劫难逃，但要小姐牺牲一生幸福，下嫁那花名在外的无情君王，也不值得。
　　“俞妈妈，你放心，春宵殿失火，我诈死而逃，立刻与宫外的肖郎远走天涯，他们查不出来的。”姬如戏强作镇定的说，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话说到此处，凌夜再也迟钝也听了个明白。新娘娘已有意中人，不愿嫁夕哥哥还要诈死出逃。他按耐不住，从藏身处跳出来，大喊：“不要啊！”
　　宫中密谋的两人惊呆了，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计划已被第三人得知！姬如戏拔出以备不时之需的袖剑，直指来人，“你是谁？想怎样？！”
　　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公子年纪似乎比自己要小，粉雕玉琢的煞是好看。一双凤目黑白分明清澈如湖水，乌色的眸子中一点星光映着烛火闪烁，长至腰间的发束无风也轻逸飘然，泛滥的长衫绣着白线吉祥图案，说不出的淡雅风流，姬如戏竟觉得他比身为女儿家的自己尚要好看千万倍，但现在紧要关头，她也顾不得许多，必要时，她真会杀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