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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为了迎接韩国特使的到来,秦国也是精心准备了许多。好在卫鞅再三叮嘱,不卑不亢,这才没有在韩国人面前失了分寸。

      韩国车马刚刚安置下,门外守卫便来报告。听闻是秦孝公派人来,韩珧也不多想,忙领着韩使一同接见了对方。

      只见厅堂里一位老者肩背微驼地站着,黑色衣衫,发须霜染,很是沧桑。老者见韩珧出来了,也不多话,只保持着之前沉默的姿态,一言不发。

      韩国自是有自己的情报,韩珧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跟了秦献公多年,现又积极辅佐秦孝公的黑伯。纵使黑伯只是一个仆役,但韩珧心中知晓,他在秦宫室的身份并不低贱,因此,对于黑伯,韩珧还是客气亲和,礼遇有加:“原是特使到访,韩珧失礼。”

      黑伯倒是宠辱不惊,见韩珧如此,既没有慌张无措,也没有骄傲自矜,而是保持自己一贯的态度:“高平侯不必多礼,老奴不过是来替君上邀高平侯和韩使入宫。君上得知韩使入秦,特特备了秦国酒菜,为众位接风洗尘!”

      “秦君客气。”韩珧连忙对着秦宫方向拱手施礼,以示尊敬。随后转头对黑伯道,“还劳特使转告秦君,韩国定当恭敬出席。”

      听韩珧这么说,黑伯也不多说,只还礼而出。

      是夜,秦宫内外,洞若白昼。

      秦孝公一身玄衣,危坐首位,却也时不时和韩珧闲谈一二,不远不近,不傲不卑,风华自现。

      韩珧面上平和,然心中既包含了对秦君的敬佩之情,却也警觉之至。如此明君,如此良臣,秦国必兴啊。廿年之后,倒真不能明辨孰强孰弱了。

      韩珧看着危坐一旁的卫鞅,轻笑:“秦君眼力过人,河西事毕,竟仍能拜敌国中庶子为大夫,当真是胸襟宽博!非我等俗辈能与之相比拟!韩珧在此敬秦君一杯!”说罢,不等秦孝公反应,便自顾自地喝干了手中的赵酒。

      韩珧的声音并不小,甘龙离孝公很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听韩珧这么说,甘龙低垂的眉眼一动,持酒的右手也跟着一顿。最终没有什么反应,只耐心等待秦孝公的回答。

      且说秦孝公听了韩珧的言辞,不恼羞成怒,也不急着饮下手中端着的赵酒,只轻轻一笑:“昔秦,得缪公之力,自歧雍之间,修德行武。虽因厉、躁、简公、出子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然秦终日不忘穆公之姿。如今,寡人即位,凡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中大夫乃奇人贤才,寡人不敬,岂非天下笑骂?”

      韩珧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心中顿是明了卫鞅在秦孝公心中的地位。孝公看似无意,却是拿了之前昭告天下的《招贤令》来回答自己,显见,其态度。亏得孝公稳重,这才没将《招贤令》中“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拿出来说事,不然,这场酒宴也就不好喝了。

      韩珧暗自苦笑,却也只得强行吞咽自酿的苦酒:“秦君贤明,方能得此良才。韩珧在此敬秦君一杯!”说罢,又是一杯。

      秦孝公也不阻拦,只笑着看韩珧圆场。

      宴罢,韩珧已是微醺的状态。韩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韩珧,韩朋则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到了驿站,韩珧便让韩使回去休息,又命令韩朋将房间的门关上。韩朋自是领命。

      待门阖上,韩珧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情,除却面上仍带着些许酒晕,身上散着酒气,到看不出什么异样。韩朋也不诧异,只悄声侍立一旁。

      “今日之宴,你如何看之?”韩珧轻声低咳,语气平静。

      韩朋低头思索了一番,抬头对韩珧道:“秦之强,全在中大夫卫鞅一人。卫鞅效秦则秦□□鞅离秦则秦弱。如果卫鞅离秦,加之秦国国内派系世族之争,秦国定不战而亡!”说完,韩朋故作无意,却是两眼放光地看着韩珧,暗暗等待韩珧的评论。在韩朋看来,自己的一番评论已是得理有据得很。

      韩珧并没有立刻对韩朋的言论做出评价,而是继续问道:“今日在政事堂,你可见到什么?”

      韩朋一愣,随即脸色一变:“国耻碑。”那是六国分秦事败后秦孝公立在政事堂的,说是为了警戒天下,秦以分秦为国耻,日后定当一报此愁!

      韩珧舒展双臂,广袖轻甩:“既如此,你还敢说秦之强盛,全赖卫鞅一人?‘效则强,离则亡’?告诉你,便是没有卫鞅,也有孝公在!卫鞅在与否只能决定秦强的时日,不能阻止秦之强弱,遑论存亡!”

      韩珧的话让韩朋顿时羞红了脸,可他还是鲠直了脖子,看着韩珧,硬声道:“可是,秦国也只有卫鞅一人提倡变法强秦,变法之事也由卫鞅一手操办。于朋看来,虽不能言孝公将国之命运寄托于卫鞅一人,却也大体不差!”

      韩珧猛地站起,双眼怒视韩朋,右手颤抖着指向韩朋,却又狠狠地甩下,脸上失望之色顿显:“蠢材!蠢材!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嬴渠梁乃一国之君,秦国之命运与他方息息相关。没了卫鞅,还有其他学子,良才,天下确实只有一个卫鞅,难道天下便只有一个强秦治世之奇才不成?你且看今天在宴席之上的甘龙、杜挚一派,虽与卫鞅异派殊心,于国而言,却仍是战战兢兢,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你看吧,我那句调侃卫鞅的言论出来,便是孝公默不做声,甘龙那老匹夫也定然不会装聋作哑,充耳不闻。你还敢和我说什么‘大体不差’……韩朋!老夫让你读书,你这是读到狗身上去了吗!”

      被韩珧连训带骂地说了一通,韩朋只得怏怏地低垂着脑袋,不再辩驳。

      韩珧看着韩朋,冷笑数声:“如今,各国都致力变法,妄图强国,嬴渠梁发布《招贤令》已引得众士子纷纷入秦,田常自戕一事又将秦国招贤之事散诸列国,秦孝公求贤心切,早已为天下知之。你倒还在这里蝇眼钻掘于卫鞅一人,你说你愚昧与否!日后你若为臣,便是这般劝诫君上?如若这般,我还不如没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省得日后丢人现眼!”

      “朋知错!”听韩珧这么说,韩朋连忙跪倒在地,“朋短视,若非父亲提醒,便只能看到卫鞅一人。治国之事,尚须父亲教诲,朋绝不敢妄自尊大!”

      许是看在韩朋态度诚恳的份上,韩珧的面色缓和了许多:“你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秦之变法,卫鞅之才已然告知天下。你会如此看待秦国国事亦无可厚非。然,你非韩朋,乃我韩国高平侯韩珧之子,日后定需出入朝廷,参与韩国国政。若是庶民之子,便是不知君上为何亦无甚紧要。然韩珧之子定需稳江山,安社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招失措,堵上的便是韩国的大好河山。便是我敢让你赌,韩国也不敢让你赌!”

      韩珧的一番话直说得韩朋羞愧不已,整个人伏倒在地:“还请父亲教我。”

      韩珧看着韩朋,许久,方道:“吾儿弱冠之期,天资聪慧,亦是到了嫁娶之岁。”

      韩朋自幼受韩珧教导,自是灵活有余。无需韩珧多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可以想到现今待嫁秦宫的荧玉公主,不由一愣:“父亲是想让朋迎娶荧玉公主?”世人皆知,荧玉是秦孝公赢渠梁的亲妹子。联姻首选必是此女。然自己与荧玉公主于年岁上相差甚大,何况秦人生于穷山恶水,性情凶险,秦之公主自然也不能以常理看之。前些日子刺侯有报,昔日周游列国的商人黑林,便是荧玉公主的化名。如若可以,韩朋并不希望迎娶所谓的荧玉公主为妻。

      韩珧冷笑:“荧玉公主?漫说不可能,便是可以,你以为赢渠梁会愿意将自己的亲妹子远嫁韩国?如若所料不差,此女日后定当下嫁卫鞅!现如今,秦宫之中,与你年岁相仿,又得孝公之宠的,便是那个宫室之女嬴姜。我准备待到辞秦之时向秦君言明此事。如若能因此重修秦晋之好,于韩于秦,倒也是美事一桩。”

      听韩珧都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韩朋便不再对说什么,只俯首:“但凭父亲做主。”

      所谓婚姻,便是两姓之结合,全为结缘,以修宗庙之好。如若不然,联姻便成了结怨生愁,两国邦交也就成了不死不休。如今,他能做的便只是祈求这位宫室之女的性情能稍稍不同于秦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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