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仪传》春夜三千

2、白玉为堂

　　齐府之中一片欢声笑语，今日是寿星，六小姐齐珞茗虽是晚辈，却被请到了上席。她矜持地微笑着，接受着各位姐妹的祝福。
　　四小姐见她春风得意，举杯笑道：“今日是六妹妹的好日子，先干了这杯！”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两人向来不对盘，齐珞茗此时高兴，也未和她计较，道了声谢谢四姐，也把酒喝了。
　　一时间席上甚是热闹，三小姐四下瞧着这繁华景象，挥手召来妹妹身边的小厮，要了礼单看了，抬起头笑吟吟地道：“瞧这玉宁宫的水晶帘、东海太守送来的七尺珊瑚，还有湖州梁夫人为你量身裁减的玲珑曳地百褶裙，六妹妹可真是好福气！”话语之间颇多赞叹。
　　四小姐掩口笑道：“三姐莫不是眼红？若是你也会撒娇发痴讨了父亲开心，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齐珞茗的脸色已然沉了下去，她是继室所出，而四小姐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嫁的亦是世家大族，自有底气与她说些风凉话。
　　二小姐见状，也跟着道：“我记得三妹妹喜欢一些雕木的小玩艺，”她扫了礼单一眼，含笑道：“这些东西纵然矜贵，若不是心头所好，也不值什么。明儿个姐姐寻几个匠人送到你府上，定教你满意。”
　　四小姐忙揽住了三小姐的胳膊，笑道：“姐夫不是和倾帅交好么？上次崇福郡主庆生的时候，倾帅从海外寻得一个巧木匠，给郡主打造了一座空中楼阁，可真是精致雅观！三姐若是喜欢，托了他便是！”
　　三姐心中一动，也笑道：“倾帅可是忙人，哪里敢劳烦他！二姐自家姐妹，我可就不客气了！哎，崇福郡主可真是好福气，真是各人不同命哪！”又举了杯子笑道：“来来来，今日是六妹妹生辰，咱们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我先自罚一杯！”
　　四小姐叹道：“原是我爱多嘴，该罚的是我才是！不过这倒也是实话，难道就说不得了？六妹妹处处惹人疼，谁又敢说她不是个拔尖的人物？只可惜……”她故意顿了一顿，才哀怨地道：“咱们那个郡主表妹，出身本就非同一般，自己许的又是倾帅倾大人，你说，这天下的好事怎么都教一个人占去了呢？”
　　瞧着齐珞茗脸色变了，她才故意惊慌失措地道：“哎哟，看我这脑子！赏风也常说我这人心直口快，还好六妹妹是自家人，也不会和我计较！”赏风是她夫婿表字，京城闻名的一位风流自赏小侯爷。
　　崇福郡主隐隐为这些京城千金的领军人物，听到谈论起她，有个年龄稍小的远房表妹便接口道：“崇福郡主生的好，人又温柔，待人和气，自然应是有福气的人。”
　　齐珞茗放下酒杯，手已经捏的发疼了，却依然安安静静地道：“”
　　不想吃了就去听戏！哪来那么多话呢！”小表妹委委屈屈地低了头，慢腾腾地拨弄着饭菜。
　　二小姐叹了口气，三小姐与四小姐相视而笑，这六妹妹与崇福郡主同年，家世不如人，才貌不如人，如今立誓要许个比倾帅更好的夫婿，只是，这大雍皇朝，上哪去找比倾帅更英俊、更显赫的未婚男子？
　　齐珞茗这顿饭吃的甚不舒服，瞥了几个姐妹一眼，便移向长辈那桌，向父母及各位姨娘敬了酒，便软语向乃父齐允道：“玩闹了一天，大家也该乏了，不如早点散了？”乱糟糟的，看着心烦，又没什么外人来此，都是齐家的穷亲戚，没意思。
　　齐允迟疑道：“按说你是寿星，你说了算，但你姨父府里还没来人，哪能就这么散了？”
　　齐珞茗跺了跺脚，恨恨地道：“他们早就派人送了礼，我亲自收的，您以为人家会派个什么大人物过来？”
　　齐允一向明白小女儿的心思，摸了摸她的头发，便吩咐散席。又团着一个笑脸，道多承齐府的远亲前来捧场为小女庆生。

　　李君虞坐在最末的那席，他与齐府，已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了。这次母亲吩咐他进京投靠这位已经发迹的舅公，也不过是抱着些许的期盼——寒门子弟，还是得靠年末的科考。
　　初来齐府赴宴，一切布置华丽到让他瞠目结舌，不由得吟起几句诗来：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堂上置樽酒,使作邯郸倡，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兄弟二三人,中子为侍郎。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黄金络马头,观者满路旁。
　　真是黄金为门，白玉为堂哪。
　　邻座也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听了便转头笑道：“不知兄台怎生称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的衣着，温和地问道：“可是第一次来京城？怪道会如此评价齐府，放在哪个京城人口中，这番话都是要送给霍王府的。”
　　李君虞慌忙作揖道：“在下李益，字君虞，是齐家的远亲，的确是刚来京城不久，想求个功名。于京城之事是一概不知，还请兄台指教，我看这齐府富丽堂皇，也当得如此说法了。”
　　书生摇头道：“这就说错了，李兄喊我穆楠即可，在下不才，倒也见过些世面。若是拿齐府跟霍王府比，嘿，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听得李君虞应声，穆楠顺着他目光望去，原来是个身着红衣的明艳少女，举着杯子笑吟吟地与众人对饮。穆楠推了推他，李君虞这才回过神来，忙答道：“呃，难道霍王府竟有如此财势？”
　　穆楠笑眯眯地道：“那个自然，就连美人也是更胜一筹。”他往李君虞身边凑了凑，小声道：“你看的那个是今天是寿星，虽然美貌，却未免有些俗气，看上了她算你没眼光——霍王府里的郡主，那才是一等一的容色。”
　　李君虞脸上烧了起来，穆楠好笑地点了点头：这人倒也有趣，竟是如此害羞。
　　突然有小仆急匆匆过来，对着穆楠施了一礼，抱怨道：“我的小侯爷啊，您怎么到了这里？少夫人正派人到处找您呢！”说着又鄙夷地看了李君虞一眼，似是说他攀龙附凤。
　　穆楠叹了口气：“你们这帮人——真是一点清闲都不给我！罢了罢了，”从怀中掏了个帖子出来：“这个我长乐穆府的名刺，若是我那老岳丈不愿帮你，你就到我府上来吧。”
　　看着穆楠潇洒而去的身影，李君虞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英俊轻浮的书生，竟是齐家四女婿，名满京都的长乐小侯穆赏风！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名贴，无论如何，自己已算是能站稳脚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