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泪》龙远莱

1、双荷

　　宋。
　　汴京。
　　时下，宋帝软弱，不理朝政，专宠姬氏。外戚之势一时极盛。
　　汴京城内，“芙蓉绣纺”师府，名声大噪。师府当家师老爷善经营，主母刘氏为湘绣传人，名满天下。师家子孙，凡应试者，皆有功名，一时，师家声名鹊起。
　　但是，此时，师府最有名之人，并非师家老爷、主母或功名在身者，而是师府的一为少爷，一个聋子，师九彧。
　　师九彧是一个聋子，但他会说，只要你看着他。当然，这不是他出名的原因。师九彧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的相貌。当师九彧静立时，就仿若晴朗的碧空般清远。当他静坐时，便又仿若宣纸上勾勒的一抹淡荷。
　　师九彧很喜欢芙蓉，时常倚在师府的荷塘边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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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府，荷塘。
　　师九彧静静地看着满塘的芙蓉，他身后不远处，一位红衣的女孩静静的站着。半响，师九彧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女孩一会，一笑，道：“九仍，真的是你。怎么不叫我。”
　　九仍，师九仍，九彧同父异母的妹妹。此时，九仍瘪着嘴，委屈道：“哥——你看，你看——”说着，伸出双手，纤纤十指上，针眼可见。
　　师九彧微微皱眉，继而一叹：“好了，好了，不去学绣了，我跟娘说。”顿了一下，又说，“你呀，真是没有一点女孩的气质。”语气中是满满的宠溺。
　　九仍听后，只是笑着偎进九彧的怀中。背在身后的双手，互相轻揉着，不一会儿，针眼的痕迹缓缓的淡去。
　　过了一会，师九彧抬起头来，望向不远的一颗扶桑树。
　　树后有人轻笑了起来。一位白衣的公子缓缓走了出来，笑道：“怎么发现的？”
　　师九彧轻轻说道：“你身上总有一股檀香味。”
　　“九彧，你的鼻子也太灵了吧。”白衣公子有些无奈。
　　“是你身上的味道太浓了，仪鹤。”九彧依旧平静道。
　　左仪鹤还没说话，九仍抢话道：“左仪鹤，你怎么又来了？！”说罢，不满的噘起了嘴。
　　“九仍！”师九彧轻声斥道。
　　左仪鹤只是一笑，道：“还是一个泼辣的小丫头。”
　　“讨厌！”九仍不满的气道。
　　这时，一位仆妇走过来拜见：“少爷小姐，左少爷。”
　　“什么事？”师九彧问道。
　　“回少爷，老爷有请小姐到书房去。”
　　九彧看到后，望向九仍。
　　九仍轻咬下唇，从九彧怀中起身道：“我马上去。”说完，满脸沮丧的随着仆妇去了。
　　望着师九仍离开的方向，九彧开口道：“仪鹤，这几年你来的很勤。”
　　左仪鹤沉默了半响，看着师九彧的眼睛说：“九仍已经长大了。”
　　师九彧沉默了一会儿，道：“她还小呢。”语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九仍已经快及笈了。九彧。”左仪鹤的口气微微凝重，“而且，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怕爹不将九仍嫁给你？”师九彧看了池塘一眼，语气微微有些尖锐。
　　左仪鹤静静打量了师九彧的神色，又道：“我是怕她不想嫁给我。”
　　师九彧微牵嘴角：“怎么会，等九仍及笈，就是你们的婚期了。”话落，一阵沉寂。师九彧站起身，走到左仪鹤的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到书房去吧。见到你，爹会很高兴的。”
　　左仪鹤淡淡道：“你担心吗？伯父伯母不会把九仍怎样的。”
　　师九彧微微一僵，随即道：“不是的，父亲总是提到你。”说完，转身率先离开。
　　左仪鹤神色一黯，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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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中——
　　师九仍站在正坐前，正坐上坐着一对气度雍容的夫妻。正是师府的老爷夫人。
　　师老爷开口道：“九仍，你马上就要及笈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任性妄为。怎么能让母亲在绣房枯等，太不像话了。”说着，叹了口气，又道，“你马上就要嫁人了，这可怎么使得。仪鹤是家中长子，你将来就是主母，要沉稳一点，才能服众。”
　　九仍垂下的脸突然一变，紧咬住了嘴唇。
　　这时，刘氏开口道：“仍儿，在刺绣这一行，我见了很多人。但是从来没有想你一般天赋的绣师。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我想将我一切的技艺都传授于你。若你能够专心于此，将来成为一代明绣也非不可。不要浪费了你的才华。”刘氏语气始终温婉。
　　九仍听后，想起往日刘氏对自己的呵护，虽非亲生，却也胜似亲生，不禁红了眼眶。九仍轻声回答道：“是，爹，娘，仍儿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一定好好学绣。”
　　师老爷和夫人相视一笑。
　　这时，书房门外传来师九彧的声音：“父亲，九彧仪鹤求见——”
　　师老爷一笑，戏谑道：“这么快便来救你了。都进来吧。”
　　九仍脸一红。
　　门开了，师九彧和左仪鹤相继进入，站定。
　　师九彧微一鞠躬道：“给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安。”
　　左仪鹤也请安道：“伯父伯母身体安泰。”
　　师老爷笑道：“行了，都不要行礼了，都是一家人。”说完，夫妻两人笑了起来。师老爷捋了捋胡须，道：“你们去转转吧，跟我们这些老骨头在一起，怪无聊的，年轻人自己去玩吧。贤侄也就来这最后一次了，下次不知要到何时。”
　　三人都知是什么意思，应了，便要退出。突然，师老爷唤道：“彧儿，你留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师九彧抬头看了师老爷一眼，留了下来。
　　一旁，九仍听后，心中一紧，便娇声道：“爹——人家也想留下来嘛。”
　　师老爷叹了一声，道：“不行，你且先下去吧。”
　　刘氏也笑道：“是好事，你不用担心。下去吧。”
　　九仍微一咬唇，退出书房。左仪鹤也退了出去。两人下了台阶，只见仆人们也纷纷退出书房，随着书房大门的关闭，九仍心头掠过一片阴云。浑然不觉身畔，左仪鹤眼中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