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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四月真的到了,这意味着我又得开始辛苦筹办自己的生日派对。杜先生也从美国打电话过来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随便你吧!”我有气无力地答应着。“只要不是Stella的香水,什么都行。”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静静挂断了。

      我翻开手里的通讯簿,开始拟订今年生日会要宴请的宾客名单:张太太,王先生,李女士……这根本就不是为我庆生,而是姓杜的想每年借着这个机会笼络人心罢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我丢下笔,伸着懒腰慢慢走到阳台上。
      高级住宅区里安宁祥和,空气清新,其实有钱也有有钱的好处。我尽情享受着阳光,那暖洋洋的倦懒感觉简直舒服地让我想“咪呜”地叫了。
      “咪呜!”墙角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真的发出了这声音。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杜先生的养的猫咪。
      “小家伙,过来。”我伸手将它抓过来搂在怀里。可惜它极不领情地在我臂弯里扑腾挣扎,最后终于成功逃了出去。
      “喵——”它高高立在阳台上,神气十足地瞪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留给我一个优雅无比的背影。
      是的,优雅。这是杜先生亲自挑选的泰国猫,美丽且聪颖。当年我极力反对他养猫,认为太难以控制。可他只是摸摸我的额头,淡淡回答:“是么?我倒觉得它和你挺像的呢!现在我们也还不是相处的好好的?”
      是啊,我冷笑,我们现在的确相处地很好,真正做到了相敬如“冰”。

      回房的时候电话响了,原来是顾桢找到了工作,说想请我出去吃顿饭表示庆祝。既然有免费饭吃免费帅哥看,我自然是爽快答应。
      顾桢选的一家极有情调的意大利餐馆,氛围浪漫之极,简直是只适合情侣就餐了。
      “你才回来多久,怎么就挖到这么一块好地方?”我一落座就啧啧赞叹起来。
      “这里很有名的,你丈夫没带你来过?”他有些愕然。
      我愣了一下,笑着回答:“他太忙。”
      他露出理解的表情,微笑点头说:“看样子我以后有很多机会邀请你吃晚饭了。”

      两天后杜先生回国,给我带了一份大礼:Hermes的Kelly包。老早前我就听过它的大名:以摩洛哥王妃Grace Kelly命名的经典款式,因为纯手工制作而价格贵的离谱。
      “怎么想起买这么贵的礼物送我?”我玩弄着手中的精致到极点的包包,头也不抬地问。
      “看到合适就买了。”杜先生换上了睡袍,端着一杯红酒懒洋洋地坐到了我身边的沙发上。
      “你啊,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嬉笑着,伸出手去环住他宽阔的肩膀。
      几乎是立刻的,我感觉到他的身子猛地一僵,肌肉坚硬如铁石。
      “啊,我该去看看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不动声色地抽回了双手,我一边淡淡开口,一边起身离开。
      他什么话都没有讲,只是低头静静品着自己的红酒。

      Hermes是好,奢侈漂亮。
      可惜我始终不是绝代风华的Grace Kelly王妃,一点都配不上它。
      于是我慢慢走进卧房,随手把包扔在了地上。

      我一个人漫步走在昏暗的阁楼里,赤着脚,无助且彷徨。
      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想找什么,只是就这样傻呼呼地走着,走着。
      忽然间,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向我呼啸而来,张牙舞爪着想将我撕碎。
      “不要!不要!”我流着泪想躲避,想哀求,可是却虚弱地发不了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吞噬。
      ……
      “苏!”
      “苏!”
      “醒醒,苏!”
      有人在摇晃我的肩膀,低低呼唤我的名字。
      我睁开双眼,看见一双琥珀般茶色的眼睛,盛满焦虑——啊,是杜先生。
      “做恶梦了?”他轻轻问着,伸出手搽去我眼角的东西——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怔怔看着他,无法言语。
      于是他把我揽进怀里,用温柔而蛊惑的声音安慰我:“吓坏了?可怜的小家伙。”
      杜先生的胸膛安全而温暖,充满了男人的麝香味。我静静依偎着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好怕,尚!”我喃喃说。
      “不要担心,有我呢!”他轻柔地把我放平,盖好被子,然后俯身吻了我的面颊一下:
      “苏苏,安静地好好睡一觉吧。”
      我紧紧闭上了双眼。

      苏苏,这是他专属的称呼,就像只有我才叫他“尚”一样。
      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杜先生已经起床到公司去了。
      我贪恋床上的温暖,就叫哓洁拉开卧室的窗帘,希望能享受一下“早晨八九点的阳光”——那是中学时期语文老师用来比喻我们的经典名句。
      “太太今天心情不错哦?”晓洁笑嘻嘻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语气平淡地问。
      “因为太太脸上有笑啊!有笑!”晓洁红扑扑的脸蛋在阳光下分显得外生动活泼,我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怔。
      “你今年多大了啊?”我开口问。
      “满二十快二十一了。”她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笑着回答着问题。
      “二十啊……”我模糊地看向窗外。
      二十岁,正是我第一次见到杜先生的年龄。

      认识杜先生的起因非常简单——我跑去他的分公司做暑期工。
      工作很简单,我做的得心应手。加上当时的我看起来天真稚气,同事和上司都很喜欢照顾我,渐渐我熟悉了环境,就开始大胆起来。
      那时写字楼大厅里有一架漂亮的木质旋转梯,就是以前小说里在描写女主角穿着长裙款款而下,跟着就艳惊四座时常用的那种楼梯。不过我对它的偏好呢,只是源于童年时期和伙伴们厮混时练就出的绝技——溜滑梯。是的,就是像那些男孩子一样,穿着牛仔裤从光滑的扶手上旋转而下,别提有多帅气了!恰好我每天下班时间都很晚,所以就常常逮着机会自娱自乐一把。
      那天是正逢周末的傍晚,大厅里根本没人,于是我又跑到二楼的架空层再次玩起了这小把戏。
      “呀呼!”我欢快地笑着,伸出双腿从楼梯上飞速滑下,长发在空气中滑出完美的弧线。
      “BINGO!十分!”成功到达终点后,我一下子跳到地上,为自己的精彩表现感到得意洋洋。
      就在我提上包正准备满意离开的时候,不期然在角落里,看到一张静静凝望着我的脸。

      那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非常有压迫感的一个男人。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我还是可以根据他的衣着和气质判断出:这绝对是一位高层人士。
      我呆了呆,脸迅速泛红了。
      “那个……”我张开嘴想道歉,但是却已经窘迫的话也说不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闪过:看样子我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那男子一言不发,只是开始慢慢打量起我。
      我觉得他的眼光看得我浑身起毛,很不自在,于是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看什么看!”说着就背上包准备溜之大吉。
      “你叫什么名字?”他似乎看出了我想逃的意图,立刻就开了口。
      “苏……”我下意识要回答,却猛然捂住了嘴:苏喧啊苏喧!要是说了真名你不就是自寻死路,送上门给人炒吗?于是我慌慌张张地改了口:“苏……苏苏!我叫苏苏!”
      “苏苏?”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玩味地说:“这倒是个好名字!”
      我给他的笑容震地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志,立马灰溜溜地离开了大厅。
      直到跑出门口老远,我回头都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
      “这人是个怪胎!”
      我摇摇头,真是可怜他一付好皮相了。

      “太太!”晓洁轻柔的嗓音把我从回忆里唤醒:“您早餐想吃什么?”
      “吃红枣莲子粥吧!”我随口说。
      “那我马上去弄,得赶快些呢!”她慌慌张张地要跑去厨房。
      “晓洁,”我看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忽然开口问:
      “你希望自己将来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她怔了怔,脸蛋一下子红的像熟透的番茄。“……只要是个好人,对我好就行了。”
      “是吗?”我淡淡地笑,“就这么简单?我可不相信。”
      她呆了一下,抬起头直直看向我:“太太,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有像您那样的好运气的!”
      她望向我的目光清澈而天真,里面盛满了单纯的羡慕。于是我笑笑,挥挥手说道:“下去做饭吧,我饿了。”
      她立刻转身离开了。
      我觉得全身发软,就静静靠在床头休息。

      我是好运气吗?
      其实二十岁的苏喧,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吃过早餐我有些想家,就给母亲挂了一个电话。
      “喧儿,你最近和尚别过得怎么样?”母亲不知道我和杜先生已冷战许久,以为我们仍然像新婚时期一样恩爱非常。
      “挺好的。”我的声音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他刚从美国赶回来,正准备参加我周末的生日宴会呢!”
      “那就好,男人在外难免有诱惑,你可要把他看紧一点。”母亲以过来人的身份叮嘱我,“但是也万万不能过分查勤,还是要给他相对的自由。”
      “是。”我微笑着点头:相对的自由?只怕我给杜先生的,已经是绝对的自由了。
      三言两语聊了几句,我就找了随便个借口和母亲道别。毕竟对着自己的至亲撒谎,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需要对母亲遮掩自己的婚姻状况,不断欺骗她女儿是过得非常幸福;每天对人们的恭维摆出盈盈的笑脸,尽管我知道他们在背后嘲笑我是麻雀变凤凰。
      似乎已经快整整三年了啊!我一直过着这种没有吵架,没有哭闹,也没有激情的生活。杜先生和我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理智而冷静。虽然我们婚姻的裂缝越来越大,根基越来越脆弱,但既然我没有提出修补,他也就懒得去填坑。
      也许我真的就要这样,麻木的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了。
      心里烦闷,我拿起电话拨给路路想和她聊天解闷,可是铃声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
      “这个死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我嘟哝着嘴,只好抓起外套准备出门晃晃,期望能找点儿灵感什么的应付这个月的稿子。

      四月里的天气,温和而妩媚。
      我漫步在大街上,拿着一部DC到处乱拍。
      绿色的树叶,不错,拍下来。
      粉红的花朵,不错,也拍下来。
      美女脸上的娇俏,好好,这个更要拍下来。
      接下来,应该是拍帅哥的时候了。
      这个不行,头太大!那个也不行,脸太长!哎呀妈呀,这个男的怎么那么瘦,像竹竿似的……哎,还是这个好,眼神柔和,笑如春风,简直是极品哪!
      我拍……咦,怎么人家好象在对我笑呢!
      “苏。”那张俊脸忽然大大地朝镜头压了过来,把我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顾桢!”我呆了一下,终于叫出他的名字。
      “你才认得我呀!”“极品”低低笑着揶揄我,神色颇有几分责怪。
      “对不起,我拍东西太专注了。”我慌张地解释着,面庞开始有些发烧。
      “唉,苏,做你的丈夫可真幸福。”顾桢忽然地怔怔凝视着我,用感慨的语气开口:“他能常常见到你脸红的样子呢!”
      “那可不容易看到!”我立即辩白。
      “为什么?”顾桢大惑不解:“难道他不喜欢吗?”
      不,不是。叫我怎么跟你解释呢?需要告诉你我永远用微笑面对自己的丈夫,就好像他也永远都对我面无表情一样?
      于是我微笑着摇摇头:“那是因为我们彼此太熟悉,已经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了。”
      顾桢愣了一下,轻轻笑起来:“啊呀,还真是令人嫉妒呢!”
      我莞尔。
      他究竟是嫉妒谁呢?嫉妒我们的感情,还是嫉妒我的丈夫?
      我没问,他也没说。

      晚宴上的杜先生,充分表现出男主人的风度,对我呵护倍至。
      我是从不喝酒的,甚至连红酒也不沾一滴,这自然扫了不少人的兴致。于是杜先生挺身而出帮我挡去所有的祝酒,他一边喝,一边搂着我淡淡地笑:“我太太身体不好,喝不得酒,大家可千万不要为难她。”
      虽然我明知道这是在做戏,心里却还是不争气地感动:有这么出色的男人维护着你,我想就算是女金刚也要融化了。
      杜先生整个晚上都没有松开过我的手,他时而细心地抚去我脸上的发丝,时而俯在我耳边亲密呢喃,弄得我都快给周围女性嫉妒的目光杀了体无完肤。
      “你闹够了没?”乘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我气急败坏地冲他小声嚷嚷:“真是肉麻当有趣!”
      杜先生盯着我低低地笑,表情充满了玩味:“哎呀,我的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了呢!”
      “杜尚别,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狠狠瞪他一眼。“谁是你的苏?”
      他一下子笑开来,俯下身在我纤细的脖子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喃喃说:“终于又脸红了,真是可爱。”
      我本来奋力想推开他,可惜腰身已经给他的大手箍得紧紧的,无法动弹。只好依着他就这样向客人走去。

      我边走边想,今天晚上的杜先生不错,也许我可以好好的和他谈一谈。
      谈谈我们的婚姻,谈谈我们的未来。
      说不定我苏喧的下半生,就此会有转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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