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夜更深》樟樱

66、8

　　凌牙山，山下绿树成荫，山上怪石嶙峋，远看过去就像个半秃老翁的头顶。既没有武当山的山势险峻，也没有峨嵋山的郁郁葱葱，本无特别之处。甚至在许多年以前，还是座连名字都没有的无名山。

　　追溯往昔，“凌牙山”的由名，竟是起源于那个特别的家族——凌氏。

　　凌氏一族，曾经在江湖中如昙花一现般辉煌存在过的家族。

　　一百六十年前，族中长子凌岳晨在武林大会中独占鳌头，成为武林盟主，之后便在此地建立了凌岳山庄，引导其成为天下第一庄。然世事难料，短短十五年时间，凌氏一族便惨遭灭门，凌岳山庄一夕成为山间废墟。

　　所谓天灾人祸、世事变迁，往往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尽管如此，凌牙山下曾经受之影响逐渐繁荣的小城镇却经久不衰的维持了原状，并没有因凌岳山庄的灭亡而趋向衰败。

　　这里，正是声名远播的“凌牙镇”。与凌牙山一样，景色一般，地势一般，人物一般，根本说不出他有什么特色……可却总是有大群的武林人士趋之若鹜。

　　有人说，他们是为了寻宝。

　　毕竟这里是曾经显赫的凌岳山庄遗址。凌氏一族在作为天下第一庄期间，广泛发展商业。虽然在之后的不久惨遭灭门，可它的巨大资产却依然留在这座名不经传的小山上。

　　也有人说，是为了一本书。

　　当年凌岳晨能够成为武林盟主，并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无人能敌，而是靠的他满腹谋略。俗话说带兵打仗不能靠着匹夫之勇，而在于一个“谋”字，归根结底就是应擅用兵将。凌岳晨，正是拥有这份才能的人物。

　　江湖传言，凌岳晨的成就起源于凌氏的一本兵法书，是一本讲述以一挡百、以寡敌众的世间奇书。这本书虽然早已随着凌氏的灭亡消失于世间，它的再现，却极有可能发生在“凌牙”这个地方。

　　如此以往，这万分平凡的小镇子便也成了传奇的一部分，在历史上刻下了淡淡一笔。

　　纪绍白一直对此事感到费解，就如同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世界各地的那么多人赶鸭子似的去参观圆明园一样。也就那么几片断壁几根破柱子，有什么好欣赏的？

　　至于那所谓的宝藏和天书，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找到，那也就意味着未来将有人找到的可能性不超过0.01％……

　　最近几日，凌牙镇比往日更加繁荣。客栈里经常出现这样一幕：某人把兵器往桌子上一拍，吼道：掌柜的，开间上房！

　　如果这诸如此类的声音只出现一次，你会觉得是在看武打片。可如果这诸如此类的声音一天十个时辰从不间断，那就绝对是噪音污染。况且凌牙镇这种屁点大的地方本就没有几家客栈，况且所有的客栈都在半个月前就住了个满员……那么，就算你是那常年点头哈腰装模做样的客栈老板，也会不由得有种抓狂的冲动。

　　由此可见，这几日的凌牙镇，果然是个门庭若市的地方。

　　当然，不管这些来到凌牙镇的武林人士是心无旁骛还是心怀鬼胎，至少在现在，他们都有个共同目的，那便是参加由本届武林盟主席冰天主持的武林圣会。

　　至于席冰天为何要把武林大会之地点设在凌牙山，便不得而知。

　　此时，正是晌午，艳阳高照的晌午。纪绍白漫无目的的踏步走在凌牙镇被晒的滚烫滚烫的街道上，与路上的大多数行人一样，昏昏欲睡。

　　突然，一蓝袍使者拦住去路。

　　“阿弥陀佛，施主你眉心发黑，双目无神，乌云盖顶，大难将至，恐怕你过不了本月十五。”小和尚拦在面前，双手合十，如炮珠般给他灌输佛家思想。

　　眉心发黑，双目无神，乌云盖顶，大难将至……你咒我！纪绍白摇了摇头，表情麻木，“我不信佛，大师你请找别人。”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和尚道士尼姑还是神算，只要算命，都是些要钱的买卖。纪绍白现在身无分文，自然不会去做那散财童子。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纪绍白与冷念澜在人群中失散。此时，他饥肠辘辘，天地不灵，也只有食物最为实在。

　　“施主，贫僧还有些话想要说。”和尚换了个方向，还是不肯让开去路。看来是缠定他了。

　　“什么话？”纪绍白无奈，只得耐心听下去。

　　要知道少林寺的铁头功也是名不虚传，若是惹恼了这和尚，一头撞上来，恐怕那力道能比上被一头野猪撞过。

　　和尚双手合十，神色虔诚，“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増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以下省略废话几千字）

　　“施主，贫僧只觉你确有八分慧根，惜才之情不溢言表。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阿弥陀佛，施主，请您迷途知返，觉悟是非。”

　　又一个时辰过头，纪绍白只觉得有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不停。受此牵连，他的肚子又饿的叫了起来。于是用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小和尚说，“你你……你你到底有什么屁，哦不，有什么话要说？”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贫僧也是奉命行事，这些话都是主上要贫僧对施主说的。”

　　“……”主上？那是谁？荧尘自称本王,冷念澜自称本座,这个主上又是何许人也?

　　“主上说，只要对施主说这些话，施主自会跟贫僧走的。”说罢，他眼前灵光一闪，转过头去，“施主，请随贫僧来。”

　　施主，请随贫僧来……

　　纪绍白跟在和尚后面，不知不觉走进一个很大的庭院。

　　这个庭院的格局与永苍王府有几分相似。院落之中，是千迂百回的细细小径。路边有假山凉亭，细致精巧，亭子的那边，有一座小湖。

　　湖中清澈而无鱼，寂静的没有一丝涟漪。湖边却坐了一位老翁，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池清水。

　　和尚走到老翁身边，深深鞠了一恭，“主上，客人已带到。”说罢，静静离开。

　　纪绍白站在原地，细细打量此人。

　　老翁的身上，穿的是质地上等的紫金长袍，显然大富大贵。他的白发，整齐的束在头顶，并扎成一个圆形的发髻。面色红润，眼神明亮，除却眼角处略显沧桑的细细皱纹，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然他抵在膝盖上的手掌，却是皱到了极致，干巴巴的好似一节枯木。

　　此时，他眼神诙谐，“就站在这一池清水面前，不知你能否猜到老朽是谁？”

　　“这……”纪绍白略微迟疑，似乎有些苦恼。

　　“你若是能在半个时辰内猜出，老朽便许你一个承诺。”

　　许个承诺？

　　面前的人，明摆着在江湖中有权有势，若能取得承诺，显然比捡到的金子还要珍贵。相对其丰厚的报酬，这个问题也有其难度。

　　然纪绍白眼神一转，便直直指向面前清湖，“水至清则无鱼。”

　　“水至清则无鱼？”老翁寽着白须，“清水与老朽有何关联？”

　　纪绍白勾起嘴角，“这句话的下面还有另外一句，人至察则无徒……”说罢拱手行礼，“白昀灏在此参见司徒影前辈。”江湖上有句传言，江湖可以无油无盐，却不可无司徒。无徒无徒……这句话说的虽有些夸张，却是极好的道出司徒影在江湖上的地位。

　　司徒影转头看向纪绍白，“灵火教的圣主果然聪明过人。若是深究，老朽还应该称你一声圣主大人才是。”

　　圣主大人？难不成这司徒影也是灵火教的人？

　　纪绍白问，“此话怎讲？”

　　司徒影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玉佩递与纪绍白，悠然叹道,“虽然多年不管教中事物，这身份却是一辈子也退避不了的。”

　　刻着玄武图案的玉佩，正是灵火教玄武护法的身份象征。而江湖人尽皆知的司徒影，正是灵火教的玄武护法。

　　灵火教中，并没有退位或免职之说法，各护法皆守在其位直至死亡。冷念澜为表退教之决心，便把青龙玉符彻底毁掉。然而，他毁掉的不仅仅是自己在教中的地位，更是毁掉了青龙护法这一职位。为此，灵火教不遗余力也要将其擒住。

　　如今的灵火教，青龙护法冷念澜年少气盛，孤身叛教；白虎护法龙荧尘贵为当朝永苍王爷，一身侍二主，心存杂念；朱雀护法汐阳野心勃勃，想着要称霸武林；玄武护法司徒影隐居市井，极力撇清各种恩怨。

　　然，这一切只是表面现象……人心，从来都是最为变幻莫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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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止到这章：灵火教四大护法也都露头了……

　　青龙护法——冷念澜（鬼罗刹，四护法中年龄最小）
　　朱雀护法——汐 阳（灵火教实际掌权者）
　　白虎护法——荧 尘（惠景王朝永苍王）
　　玄武护法——司徒影（江湖中德高望重，护法身份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