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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年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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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2岁的孟小星跟随妈妈搬来了一所大房子,来的路上她心里一直害怕,害怕妈妈突然对她说,那个家只肯收留妈妈,害怕又是住不长的房子,害怕同学问,孟小星你怎么又搬家了。总之对于6岁后无数次的搬家她仍然无法安然接受。
6岁前,她父母双全,父亲在一个工厂上班,母亲就在镇上的一个洗浴中心打扫卫生,她则被送到幼儿园,每一天的生活拮据而充实。某一天起父亲再也没有出现,妈妈说,工厂里出了事故,他把自己奉献给了那个工厂,换来的是3万块的抚恤金。从妈妈的话里不难听出,她是无奈的,无奈于生活对她的苛刻。孟妈妈的亲戚都很疏远,而她的父亲只有一个姐姐,但毕竟情况也比她们家好不了多少,所以葬礼结束后她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6年来,孟妈妈换过无数份工作,也换了无数个居所,从小镇搬到市里。最长的居住过4年多,最短的只有6天,原因是孟小星打了房东的胖儿子,谁叫他说她妈是小寡妇,谁叫他那个猥琐的爹老是色眯眯的看着她妈。但这些她并没有告诉我妈。打了人自然要道歉,孟小星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他和他那个圆滚滚的妈,在怒视下小星弯腰低头并响亮的说了声“对不起”,他惊奇于孟小星态度的极速转变,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快就道歉了?当然要道,她怕的是他们家要自己妈妈赔医药钱。
孟母看了她一眼没说其他,直接跟他妈妈道歉:“大姐,孩子小不懂事,可能就是玩着玩着就出矛盾了,是我没教育好,我也给您赔不是了,您看行吗?”圆滚滚翻了个白眼转身就牵着她儿子走了,边走边说:“以后看好你家的疯丫头。”就这样孟小星母女又搬家了,新搬的屋子只有厕所被隔开,其余的厨房客厅和卧室都包含在一个30平的空间里,胡同口经常有一个蹦爆米花的老爷爷坐在那里。
她住的屋子是胡同进来第二家,虽小但独门独院了,第一家是一位徐姓奶奶。若说孟母能有这样好的际遇搬来现在的大房子,徐奶奶是她们最应该感谢的人,没有她,孟妈妈根本不会认识唐伯伯。徐奶奶是唐家的保姆,唐太太早年因病离世,徐奶奶照顾了一家老小,近几年因为身体弱了只是每天傍晚过去做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其余时间可以在家休息,有几次她病了请孟妈妈代班,一来二去的唐家伯伯便发现了孟妈妈的美。
说是搬家,其实就是母女二人一人背了一个大大的背包,里边只有一些平时穿的衣服和一些证件。在她一再要求下孟妈妈才同意她把那个破旧的黄鸭子抱在怀里带来了,走进大房子孟小星不禁感叹原来这世界上竟还有人这样活着。
唐伯伯从二楼走下来,和她的臆想相差甚远,他戴了一副银边眼镜,穿了一件藏蓝色的毛背心在白色的衬衫外,灰色长裤,中等个头,颇显清瘦,望着小星的眼神温暖而平和。微笑的看着她们说:“快进来。”这是一个跟爸爸完全不一样的男人,孟小星看见了妈妈眼里涌动的春意。“悦悦,快来,林阿姨和她的女儿来了。”
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走出来一个和小星差不多大的女孩。看见她的瞬间孟小星愣住了,这哪里是女孩儿,分明就是天使,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脸,粉色的蓬蓬裙撑起了她所有的骄傲,孟小星尴尬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破旧的牛仔裤和帆布鞋。“这是我女儿嘉悦,这是林阿姨和她的女儿孟小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都不要见外。”
接下来日子的不咸不淡的过着,值得高兴的是孟小星有了自己的房间,但有了空间却也有了恐惧,以前她一直是和妈妈一起睡,突然这么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白天的宽敞明亮到了晚上则是无尽的折磨,害怕的睡不着的时候小星就把黄鸭子紧紧抱住,记得爸爸说过,这只黄鸭子是施过魔法的,有它在坏人都不敢来。渐渐的恐惧感变小了,因为她知道,即使害怕也要一个人住,妈妈属于唐伯伯了。
(二)
一年后孟小星上了初中,跟唐嘉悦一个学校,但她们从来不一起走,唐嘉悦有车接送,而孟小星每天出了门就跑去公车站,因为晚一班公车会迟到10分钟,她不想那么“光荣”的站在全班面前跟老师喊“报告”。在这个班级,她已经是另类。
这是一所初中高中在一起的重点中学,汇聚的都是精英。孟小星的成绩并没有好到可以考到全市最好的中学,是唐伯伯安排的,说这样方便她和唐嘉悦在一起彼此照顾。孟小星跟唐嘉悦同级不同班,两个人在隔壁班,但成绩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记得第一次考试放榜后孟小星惊奇的在第1名的后边看见了“唐嘉悦”三个字,在找了好久之后才看见自己的第383名,她在心里笑笑道,像隔了一整个宇宙。晚上回到家唐嘉悦已经坐在沙发上跟唐伯伯聊天了,孟妈妈见她回来起身接过她的书包眼神在她身上扫了又扫,对她说:“累了吧?”看那气氛,和唐伯伯一脸春风得意,孟小星想她的成绩他们俨然已经知道,只是孟妈妈怕女儿伤心才没有提及,她咬了咬牙对孟妈妈说:“妈,给我报个补习班吧。”
之后的几个月里她放学后辗转于各个补习班,常常是下了这个班就跑去那个班,晚上回到家已经十点钟。转眼就是三个多月过去了。这期间家里多了一件家具——钢琴,作为考第一名的奖励,唐嘉悦钦点的奖品,唐伯伯请家教悉心授课辅导,一堂课能花去孟小星一个月的补习费,可是唐伯伯看着家悦从小星星突飞猛进般弹到了月光奏鸣曲,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小星有时听着她的琴声就想,有钱真好,自己曾经连补习的钱都拿不出,她考个第一就能花3万块买一架钢琴,真是命不由人啊。于是这段时间她更加地刻苦。
初三的一天放学后她做值日,刚走出教室的门去倒垃圾,就看见走廊里一个略显高挑的男生堵住唐嘉悦的去路,手里捧着一封信,而唐嘉悦一脸隐忍而绯红,水汪汪的眼睛更加水润,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说话间情书男拉住唐嘉悦的手,嘉悦用力甩开他又缠上,孟小星快步走过拨开男生的手说:“你干什么?情书送不出去就耍流氓啊?”
情书男怒目而视,孟小星发现他长的还不算难看,相反有点好看,他不屑的对孟小星说:“滚开,多管闲事,长这么丑,恐怕这辈子也没人给你送吧。”
一瞬间孟小星哑口无言,她从没想过自己是美是丑,但这种话任哪个女孩听了也受不了,她一拳打在了情书男精致的脸上,他咧咧嘴回手把孟小星推倒在地,小星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男生接着一脚踹在肚子上,冷汗涔涔而下。
唐嘉悦吓的惨白着一张脸惊呼一声,眼泪顺势而下,情书男仿佛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转身走了。
意识清醒前她只记得好像有一个人跑了过来。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唐嘉悦清澈明净的大眼睛,她看到小星睁开眼回过头说:“医生,她醒了。”
“同学,告诉我这里是哪?”
我环顾四周说“医务室”
“肚子还疼吗?”
“还好”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只是疼痛到痉挛,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回去了。”
回家路上唐嘉悦一反常态的和孟小星一起坐了公交车,下车时她突然拉起小星的手说“我们做好朋友吧。”
(三)
转眼到了高三,孟小星放弃了唐伯伯的好意,中考时自己报了一所高中且选择住校。不想总是攀附于唐伯伯,她想独立自主的生活。高中这几年没有了重点中学压抑的气氛她快乐多了,而且在这里她有了一个真正的好朋友——白玉。
她跟自己一样都住校,但她不是因为家离的远,以她的家庭住多远走读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也想过“自由”的生活。白玉出生富贵,用她的话说就是从生下来就被父母呵护着,从小干什么都有人给安排好了,仿佛从出生安排到了死。
伴随着13岁的时候月经初潮她的叛逆期也一并到来了,她认定自己长大了,不能被父母这么一味的安排着,她要挥霍青春,所以什么都和父母拧着干,中考后本来她可以去重点学校的,但她偏要来这所高中学习,美其名曰为可以提高这里的平均分数而骄傲,父母拧不过只好随她去了。
初中毕业后孟小星的身体开始疯长,以至于班里的女生她和白玉最高,于是她们俩便成了同桌,白玉性格活泼,偶尔带点飞扬跋扈的骄纵,班里其他女生都看不惯她,孟小星却不以为然,却一笑了之。一来二去她把小星当成了朋友,她总是说:“小星,你看,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我,你多孤单啊。”孟小星不置可否。
白玉的漂亮从她每天收到的情书便可知道,如果说唐嘉悦是娇柔的林妹妹,那么白玉便是美艳的王熙凤。当然,这期间偶尔能听说唐嘉悦在那所重点中学依然叱咤风云的闪耀着,钢琴又得了什么奖,作文在市里哪个报纸上登发了,每每听到这些她就愈发觉得离开她的选择是对的。不是做不了朋友,只是俩人的特殊关系造成彼此仅限于远观。
一个周末孟小星放学回唐家,进门就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除了唐伯伯、妈妈和嘉悦家里多了一位美丽的阿姨,对视的一瞬间她发现她的五官有大分和嘉悦非常相似。见她回来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并挥挥手示意她过去,嘉悦双眼通红,满目愤怒。
孟妈妈开口说:小星,你回来的正好,去房间收拾东西,我们搬出去。”接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伯伯一脸愧疚的说:“小林,你这是何必呢?”
而唐嘉悦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去,漂亮阿姨慌张的追了出去,接着唐伯伯也紧跟着出去了。孟小星不明所以却也听了妈妈的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东西,因为住了三年校,东西不算多,不多时便拎着箱子来到了一楼,妈妈表情凝重地坐在客厅里,见她下来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环视了屋子一圈,然后神色悲悯且坚决的说:“走吧,小星”。她们就这样在一个初春的傍晚离开了以为可以呆一辈子的地方。
四年后,孟小星大四下学期,因为刻苦努力,考上了L城第一学府——Z大。学分早已修满,可她依旧很忙,面临就业问题,工作简历像雪花片儿似的到处投递。
如果说别人的大学是安逸且丰富斑斓的,只能说孟小星的大学练就了她一身本领,用白玉的话说,她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辗转于各个打工地点。基本除了上课时间她都在打工,一天只能睡5个小时。
大一大二时是两份家教一份化妆品店的促销工作,大三的时候那两份家教的孩子都考上了满意的学校,于是她又在超市找了一份理货员的工作,这些内容简单且薪酬低廉的工作维持了孟小星四年大学生活没有太窘迫,她不是不感恩的。
妈妈提议每个月给她500元生活费,她坚持不要,怎么能要?自从离开唐家孟妈妈就找各种各样的零活干,加工小玩偶,给人看车棚,开洗衣店,只是再也不做保姆,也从来没提起过那些人,小星知道她心里不是不怨的,但她始终没问过。
直到离开唐家一年后的一天小星在报纸上看到——市研究院唐信礼院长阔别19年终与初恋结成佳偶——照片上唐伯伯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十岁,美丽的阿姨雍容华贵,两人娇羞的笑容让人以为他们还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撕了报纸,她决定不再想起那些人。考上大学那一刻孟小星想,所有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