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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谢家且闲 ...

  •   见过谢且闲,大抵会用“神情潇洒,风神秀彻”这八字概括。
      谢且闲大抵只会微微一笑。

      谢且闲三岁时,谢文流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教他读唐诗宋词。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这首唐青莲居士的诗,谢文流不过是读了一遍,从未开口说过话的谢且闲,忽然便能朗朗诵了出来。
      声音稚嫩得犹如颗颗碎玉敲击在玉盘里。
      谢文流听了,纵然见惯风雨,眼睛里也不禁蕴满了泪,半是惊喜,半是心酸。他记得,他最敬重的兄长,谢且闲的身父,生前最爱的也便是这首诗。
      且闲这名字也由此而来。

      谢文流自观察监护病房抱出谢且闲,谢且闲不过半岁。睁着圆溜溜漆黑的眼睛,有时利溜看人,有时又只静静盯在一处便是半天。面容严肃,自始咿咿不言,似个成人一般。

      谢文流与向思南自是使出浑身解数,可谢且闲还是不笑不言,终于无计可施。向思南说:“许是事故中亲眼目睹父亲母亲瞬间死在自己面前,留下阴影。”
      谢文流颓然。

      春风拂槛,世界仿佛一夕之间缤彩纷呈起来。
      谢且闲自那日开口,说话、表情都一下子都鲜活了起来。口齿伶俐,过目不忘。

      东山的人见了不无稀奇,说:“水深流缓,贵人语迟,当年阳明先生听说也是如此。”
      有人笑:“贵人?他的出身还需多贵?”

      三岁之前,还人人深切惋惜,可三岁之后便个个羡慕起来。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也没这般快。

      纵然有谢文流与向思南视其如己出,纵然那整个东山都是他的,可幼失怙恃到底让谢且闲过早的明白——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人生亦复如此。

      Shine说:“谢。你年少如此便道尽人世先机,通透如此,不如我渡你飞天?”
      谢且闲落下一子,微微一笑:“难道天上有圆满?”
      Shine一顿,苦涩地摇摇头。

      十岁便明白“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乐极生悲,万境归空”这到底是幸与不幸?
      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和风且舞,雨中作乐,看尽一世逍遥。

      “最淡泊名利之人偏偏生于一等繁华热闹之地。”苏笑笑,又十分羡慕,“我已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何人何事叫你动半点脸色。”
      谢且闲微微一笑:“苏,最淡泊名利之人也要吃饭。”

      任何还需要吃饭的人,便离不开七情六欲。只不过,有的人,会藏得很深、很深。

      谢且闲第一次与叶回见面是前年正月,在夜湖的机场里。
      当时铃铛在火车站接到刚到的她,便急急赶到机场送他上机。
      那时她从玻璃大门进来,穿一件墨蓝色的风衣外套,绑着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
      “你好。”她笑得十分客气地招呼。
      她以为她是第一次见他,可是她却不晓得,七年前,他便已认识她,只比苏贺迟了一天而已。

      很长久的时候。他以为,迟了一天,便是迟了一辈子。

      当年苏氏宝贝少爷一夜之间消失在东山,整个东山都几乎让苏氏掀过来。
      陆温棠急急地过来寻翠湖边正与Shine下棋的谢且闲:“贺贺一个人能去哪?真真急死人。”
      当年这些氏族追随谢氏避居东山,谢氏不仅是东山之主,更是他们的大家长。

      谢且闲调动全球关口的契子,很快便得知苏去了一个叫做清町的地方。

      苏说:“这是一个很平静的小城,我待在这里,我的内心也很平静。”

      谢且闲自然是不放心苏氏的一根独苗在那儿自生自灭。
      源源不断的照片及邮件发到他的邮箱。

      那天,谢且闲一点开邮件,映入眼帘的便是落日的余晖,放学后喷薄的人流中,那仿佛静止不动的两人侧影。

      苏一向惹人注目撅人视线,所熟知的他孤傲、冷峻满不在乎的神情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些陌生的情绪。
      他专注而静静地看着那个离他几步之遥的女子。

      女子是意料之中的叶回。绑着一条乌黑的发辫微微弯曲垂在背心。橘色的夕阳中,微微低头向前,头顶仿佛镀了一层光。

      很普通的一张照片,却让谢且闲看得心潮泛滥。
      两人都是左脚刚落,右脚提起向前,就连脚尖的方向,步子都是如此的神似。

      苏忽然笑起来,脸微微侧过去,挫败地说:“我本来是不明白她,我现在连自己也不明白了。”
      他说:“她逞强什么?她又知道什么?只要她回过头将我望一望,我全部都给她。”
      他说:“我真想变成一只虫子,钻到她脑子里去,将她时不时咬一咬,看她吭不吭一声。”
      他悲愤地说:“谢。我现在身处泥淖,她的稻草高高悬起,我一动,便是灭顶之灾。”

      他自然是说起了很多,时而眼睛发亮,时而暗淡成灰。
      承他所言,他口中的她也渐渐便成了一只虫子,钻入谢且闲的脑子里,时不时咬得人难眠。

      苏说:“若看来,十几岁前似是无往不利,却不成想,世上还有个叶回,叫我自叹成殇。”

      叶回之于苏贺,仿若是他骨血,你剔除他的骨血,便是叫他偿命。

      谢且闲玲珑剔透,自是明白。
      那年苏尔德谢宅小酌,说:“苏此次回来似是开朗了许多,可我知道,但凡有人物极必反,他是失意极了。那女子我不说她好与不好,一切自随他缘分。”

      苏贺回到了英国东山,可是那只钻入脑子里的虫子,却已在其中安营寨扎。
      一张张照片仍如三月的桃花瓣,翩翩飞入谢且闲的桌前。

      她拍毕业照后,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许久。
      她考入了一所二流大学。
      大二时,她寝室里的姑娘都恋爱了。她也有了一个大一的追求者,学习美术的。
      大四时,她开始穿上职业装去各大招聘现场了。
      她毕业了。仍然一人。

      一个人迟迟不找一个人,自然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个人。
      她如此。苏如此,而自己又何不是如此。
      谢且闲微微一笑,便嘱咐契子去风流原创给了她一份就职合同。
      那一天,王书意便出发去夜湖。
      连带着,铃铛便偷偷收拾行李也出发了。

      铃铛在电话里央求:“哥,书意忙,我在这实在无聊,你帮我……”
      谢且闲好笑。

      那天,谢且闲得知叶回从清平镇返回。铃铛要去接她。
      吃完饭后,便取笑说:“你一向说你最爱我,可送都不送我一程。这样,你来送机,我就考虑考虑,告诉书意去荷兰见谁……”

      然后,他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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