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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天地(修) ...


  •   曹青梦走了之后,苻秋找来相凤。

      相凤跪在他面前,头低垂。

      “你喜欢曹将军?”苻秋尽量平静地问。

      相凤幽幽抬头看了他一眼。

      “……曹将军都告诉我了。”苻秋循循善诱道,“你就老实说,你和曹青梦到底是不是一对吧?”

      相凤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道:“我只是军营里最下等的奴,人尽可夫。”

      苻秋想了想,相凤在军中没有地位,曹青梦又是卫琨身边的得力爱将,一来二去,眉来眼去,也不是没可能。

      “那你就说,你对曹青梦是个什么想法吧。”苻秋道。

      “奴家没有想法。”相凤木然道。

      苻秋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东子。

      东子说:“少帅意思是,如果你和曹青梦真的有什么,他就想想办法。”

      “对,也是一桩好事,我看曹青梦人不错,至少她是真心爱慕你。”苻秋话音未落,听见相凤一声冷笑。

      “你不信?”他眉毛扬起,伸直左腿,脚尖轻轻踹了踹相凤,“你这弱不禁风的样,曹青梦平时没少为你打抱不平吧?不然何以平安活到今日。做人要知恩图报。”

      相凤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奴才只记少帅的恩。”

      “穿衣服的恩情?”苻秋觉得好笑,玩味地偏着头,“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人倒倔。”

      “是。”相凤平静道,“微不足道的小事。于我而言,却是一件大恩。”

      一个遥远的形象浮现在苻秋脑海中,他总算想起,相凤到底像谁了。这发现宛如一道惊雷,劈头盖脸,令他倏然一身冷汗,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苻秋咽了咽唾沫,勉力挤出话来:“你先出去,不要走远,待会儿我会叫你进来。”

      东子在苻秋对面坐下。

      苻秋看着他,脸色煞白,嘴唇有点颤抖:“你见过我父皇吗?”

      东子点头。

      “你不觉得,这个相凤,很像一个人吗?”相凤像他的父皇。苻秋心底里叫嚣,却仍控制着情绪,他的眼珠像暗夜里的星星一样闪烁,神情有些走样,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当年四王爷,同先皇有过一段禁断。我也只知道一点。”东子缓慢地说。

      “你早就知道?”苻秋眯起眼,“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和你夺回帝位没什么关系,我认为没有必要……”

      苻秋深吸一口气,扭过脸,手指向门口:“门口那人,和我什么关系?”

      “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母亲是北狄人,先帝奉命征讨北狄时曾临幸过一名北狄军妓。没人想到她会怀孕。”东子平静地说,苻秋愤怒的脸倒映在他眼睛里,东子又道,“只有这些,四王爷知道他的身世,将他养在军营里。”

      “父皇知道吗?”苻秋的声音发颤。

      “知道。”

      “他没想过要把他接回宫?”

      东子歪着头,想了又想,才艰难开口:“这算是先帝对四王爷的赏赐。”

      苻秋冷笑一声,气得有点说不出话。

      “你想拿他怎么办?”东子问。

      “能怎么办?”苻秋气急败坏地笑了笑:“我爹丢的烂摊子,他娘的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对了。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男宠,想个法子让他和曹青梦跑了,曹青梦武艺高强,带着他跑还不成问题。既是你说的这样……恐怕放走一个男宠倒比放走曹青梦还难。”

      帐门轻轻动了动,一只瘦弱的手扣在门帘边。

      “进来吧。”苻秋叹了口气,无奈地盯着东子。

      相凤再次跪在苻秋跟前,这回苻秋的心绪又全然不同了。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在他帐子里当男宠,问明白以后,他的脸越看越像先帝。

      苻秋简直要疯了。

      “你就一点武功都不会?在卫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他一点武功都没教给你?”苻秋自己武功是个渣,没想到亲哥哥也是,他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在苻秋印象里,他爹也不太能打。

      在这个遍地高手的地方,他想弄个人出去,偏偏这个人半点本事没有。怪不得只能当男宠让人压……

      苻秋的眼珠转了转:“你在我帐里呆着,有我一天在,不会让大帅的人动你。”

      “奴才可以为主子杀人。”这是相凤第二次提起要帮苻秋杀人了。

      苻秋疑惑道:“你想杀谁?”

      “是主子想杀谁。”

      苻秋把眉一竖,手在桌上一拍,疼得抓住手腕:“老子问的你!”

      相凤两手紧握成拳,低垂着头。

      半晌苻秋才听见那声如蚊讷:“杀老虎。”老虎头上一个王。

      苻秋脸色剧变,低声威胁道:“这话朝谁都不准说,曹青梦也不能说。”

      相凤嘲道:“奴才不敢的。”

      苻秋稍放下心来,心烦意乱地把相凤赶出去,叫他去熊沐他们那里对付一晚上。吹灭了烛火,苻秋在床上翻来覆去。

      外面隐有雷声。

      世道不好,老天都知道,降下冬雷阵阵。

      苻秋叹了口气。

      东子的手臂从后揽住他的腰,头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下巴贴着苻秋的颈窝,他低声说:“人各有命。”

      苻秋睁着眼。人各有命,各安天命,谁说不是。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个哥哥,在卫琨帐内受了这么多年苦,折辱得什么都不剩了,如果这人无声无息死了还好,结果还让他碰上了。苻秋心思一动,手伸进东子的衣服里,脸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嗅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心里稍定了定。东子不也是这样,袁家一度也权倾朝野,后来流放了,把他送进了宫,当个什么都不剩的太监。

      苻秋想着,凑在东子脖颈上用力啜了一口,吸吮出声音。黑暗里东子的呼吸粗重起来,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将苻秋的腰揽得紧一些。

      “你说,曹青梦要是有机会,会带那家伙走吗?”苻秋懵懂的声音问。

      “不会。”

      一句话让苻秋冷静下来。这么多年,曹青梦多的是机会带他走,最终却什么都没做。仅仅在军营里让相凤能有一口饱饭,多一件衣穿。所以相凤对曹青梦不仅不感激,说不得还怀着怨恨。

      “别想了。”东子摩挲着苻秋受伤的手,让他窝在自己怀里。

      苻秋在黑暗里眨眼,脑袋快炸了。

      刚睡没一会儿,苻秋又不安地翻个身,问东子:“四叔会对付曹青梦吗?”

      “卫琨多疑,这几天我混在军营里,也打听出来了。曹青梦本是北狄野人,卫琨看中她杀人的本事,从俘虏中挑出她来,亲手训练了半年,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杀过不少卫琨最早带来,后来不听话的将领。这支戍边军队,自先帝驾崩之后,几乎与朝廷断了联系,将在外,军令不受。卫琨除了差站出来说一句脱离大楚之外,整个军队的体系已完全自给自足。”

      苻秋静静听完,有点不安,刚动了动,腰上一紧。

      东子紧抱着他,低声道:“不过卫琨一定会帮你拿回皇位。”

      苻秋莫名其妙,“你又知道?”他语声里有淡淡的不悦,东子知道得太多,其中很多他都不知道,这让苻秋有点无语。

      “先帝给他写了一封信。”

      “……”苻秋从东子怀中挣脱出来,退开些,一双眼在黑暗里警惕地望着他,“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没有了。”东子伸手去抱,苻秋朝后退,东子朝前挪,苻秋退无可退了,被抱着扭来扭去,一边骂娘,“你他妈再瞒老子试试,打不死你!”

      “……”

      “发誓没事瞒着我了!”苻秋指着东子的鼻子。

      “我发誓。”东子好说歹说,低声哄着,把苻秋抱着,任由他张牙舞爪一阵乱挠,渐渐苻秋也困了,在他怀里疲惫非常地打了个哈欠,迷糊地低声威胁,“以后再瞒老子事儿,就把你挂在军旗上放风筝。”

      “好。”

      “朕要睡了。”

      东子没说话,他的手轻轻抚着苻秋的背脊,像安抚一头炸毛的小狮子。

      按照北狄野人一族的惯例,左禹全的尸体被剥去盔甲,大块头挤在一件贴身的白色丝衣内,他浑身肌肉松弛,脸皮像干瘪的橘子皮似的垂到下巴两侧。

      竹筏载着他的尸体,顺着湍急的流水而下。

      不一会儿,在天空中虎视眈眈已久的秃鹫侧转身,自空中俯冲而下,只消半个时辰,一群秃鹫就将左禹全的尸身啄食干净,唯独剩下白色丝衣搭在竹筏上,被流水浸透,漂向远方。

      曹青梦孤单地站在河边,冲身边的士兵说了几句话,两个士兵朝苻秋跑过来。

      “将军请少帅过去。”

      一大早曹青梦便让人来叫他过来观礼,苻秋以为会有很多将领来,没想到到了才发现只有自己。他连东子都没叫,熊沐等人进入卫琨军中后就被分派去不同的营帐里效力,用卫琨的话说,他的军营里不养闲人。

      紫云、紫烟两个还是伺候苻秋,不过也没多少要伺候的,打水洒扫罢了,白天几乎不出自己的营帐,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

      苻秋走过去,曹青梦望着水面,她淡淡道:“人最后还是得死,茫茫天地间,留不下一点痕迹。”

      苻秋没接话,蹲身抓起一块石头,朝水中丢去。

      “昨日拜托少帅的事,少帅可愿答应?”

      苻秋眯起眼:“相凤对我有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曹青梦沉吟道。

      “是这个道理,但这件工具,他是个人。是个人我就无法完全掌控住,他也有自己的心愿,也可能会有一念之差。我只能答应你,在他为我效力时,我会照顾好他。他在我这里,能活得比谁都有尊严,从前的事,绝不会再发生。”苻秋坚定道,转头朝东子招了招手。

      等东子走到跟前,他毫不避讳地搂住他的脖子,嘴唇碰触嘴唇,东子扶着他的腰,令他站稳。

      这么一来,曹青梦就全明白了。

      “末将相信少帅的为人。”

      苻秋笑了笑:“我也相信自己。”

      曹青梦皮肤焦黄,青色的图腾像是一只兽头,有点像豹子,又比豹子要宽阔方正。

      “你们北狄有多少人?”苻秋问。

      “北狄很大,如今与大楚交战的,算不上北狄民。北狄朝廷将野人部族赶到南方,抵挡大楚的进犯,野人在大山荒野中生存了百年,即使战乱不休,楚人依然没能将疆土朝北扩展。”

      “野人很了不起。”苻秋点点头,“虽然谋略不行。”

      想想蝗虫一样密集的北狄野人,苻秋就有点头疼。

      “他们熟悉自然,山野中又遍生虫蛇,还有瘴气沼泽,如果没有当地人引路,楚人不敢上山。”

      “你不就是当地人?”苻秋笑道。

      “我离开北狄的时候,太小了。部族留给我的只有这个图腾。”她抚开颊边的发丝,那图腾的青色在金色的阳光中,尽显璀璨。

      “与北狄人作战,你一直很难受吧?”苻秋同情地问。

      曹青梦紧抿的嘴唇里露出一丝笑意:“为了活下来。我没有太多选择。”

      如果不能为卫琨所用,曹青梦恐怕早就像左禹全,被秃鹫啄食干净。苻秋心里一凛,卫琨比他想的难应对多了。想要在卫琨的手底下带走一支军队恐怕也很难,即便推他坐上帝位,恐怕也是赶走豺狼引来虎豹。

      苻秋一边思忖,脚底下一边踹了东子一脚。

      “……”东子看他一眼。

      苻秋斜斜看他。

      曹青梦只当做没看见,遥望青山绿水间,似乎要化鹤归去。

      趁着曹青梦没看,东子使劲揽过苻秋的腰,飞快在他嘴上一亲。

      “要是有来世,末将一定会好好报答少帅。”曹青梦的视线落在苻秋微红的脸上,“……?”

      苻秋的嘴唇尤其油光水滑,他轻轻舔了舔,叹了口气:“来世太远,放心吧,答应你的,本帅说话向来算数。将军回营吗?”

      “一起走吧。”曹青梦从高处走下来。

      “不不。”苻秋摆了摆手,又拱手道,“请将军先行,本帅还想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曹青梦道,“末将可以等。”

      “不用不用,本帅很急。”苻秋望了望湖水,“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能彻底舒展身心,一定是桩美事。这种事比较适合独处的时候做。”

      曹青梦醒过味来,也许苻秋是想尿尿,顿时嘴角抽搐,拱手道:“那末将先行告退。”

      “退吧退吧,本帅很快回去。”苻秋笑眯眯的,等曹青梦走远了,才懒洋洋地把东子一抱,一个过肩摔,两个都摔到了湖里。东子猝不及防被弄了一身水,登时哭笑不得,天冷得让人直哆嗦,苻秋衣服没脱,直接一脚踏入水中,朝东子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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