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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战场逃亡 ...

  •   华恬的肌肉早已被颤抖消耗了能量,此时深刻体会到了‘有心无力’的真实含义。她心里面拼命划水,实际上,动作不仅慢而且无力。如果不是旻晟拖着她,铁定游不到岸。

      两人游到芦苇区时,都疲惫到了极点。水不深了,淤泥却没到了膝盖,走一步费半天劲。华恬没工夫看周围的打斗(岸上的护卫军也被狙击了),认认真真又气喘吁吁地踩着泥巴。

      “懋王殿下?”旻晟忽然惊喜地轻呼一声。

      “嘘——”卞卿元示意他噤声,然后打量华恬时,无声地笑了笑。

      卞卿元和汤英只有腰部以上露出水面,好像坐在淤泥里了,模样颇为狼狈。头巾不见了,头发披散下来,湿嗒嗒地贴着脸庞,垂在身前背后。卞卿元露出水面的上半身,衣袍尽湿,显出他的锁骨和细瘦的身条来。汤英好像累得够呛,像缺水的鱼一样喘着气。

      “王爷的心真大,在战场上都能坐下来休息。”华恬惊讶地赞叹一声。卞卿元苦笑。

      “殿下是不是受伤了?”旻晟低声问他。

      “汤英背上中了一箭。”

      “啊?!”华恬一惊,转到汤英背后看。背心中央,一支弩箭只有尾巴在外边露着了。伤太重了!她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旻晟也看了一眼,“这好像是皇家禁卫的弩箭。”

      “箭又不长眼睛。”卞卿元叹口气,“在水里游没遇到事,走在芦苇丛里竟中了箭。也是他的命数。”

      汤英大喘几口气,声音微弱地说:“王爷,趁着天还没亮,得赶紧离开这里。上岸,往东走,进入邙山就安全多了。”

      “说得有理。”卞卿元点点头。

      汤英又转向华恬,郑重地说道:“芳容娘娘,老奴拜托娘娘照顾懋王殿下。来世定当厚报。”

      华恬哽咽难言。严格说来,她算第一次认识汤英。同类相残的惨象本已刺激了她的神经,与行将死亡的汤英近距离的接触加剧了她的悲哀。

      旻晟向汤英行了一礼,轻声说:“汤都知放心,旻晟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懋王殿下。”

      “老奴可以放心了——”汤英无声念叨一句,身子后仰,瘫入了水中……

      华恬哭泣着去抓他,旻晟把她的手拉住,对着她摇摇头。卞卿元站起身,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弯腰拱手对着汤英施了一礼,转身往东方蹚去。旻晟拉着越哭越崩溃的华恬,跟在后面。

      “芳容娘娘不要再悲伤了。汤英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比你更悲痛。若我会凫水,他可能会保存些力气,也许就能躲过箭矢了,毕竟他是懂些拳脚的人……他是一口气强撑到现在,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他了。”卞卿元的语气很沉重,悲伤之情不像假装。

      华恬心里明白,自己再悲伤也无济于事。她努力转移注意力,使自己振作起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浅水区里的芦苇丛中,神经高度紧张,生怕碰到敌人。离战场稍远后,三人上了岸,趁着天亮前的黑暗,奔跑。

      进入密林后,三人顺着山势往上爬,专挑没路的地方。华恬觉得嗓子发干,渴得难受,浑身肌肉发酸困重,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力气。

      “可以慢点了。只要皇上没跟来,敌人暂时不会分神追到这里的。”卞卿元叉腰站住,胸口上下起伏,看来累得不轻。

      你们是亲兄弟,竟然说这么冷血的话?华恬听着刺耳,下意识地瞟了他一眼。

      “芳容娘娘似乎对本王不满?”卞卿元皮笑肉不笑地问。

      华恬的头皮一紧,“王爷太敏感了吧?”

      “还不承认?!本王看惯了别人脸上的这种表情,深知其意。”

      华恬见他认真起来,只好道:“怎么说皇上都是你的兄弟,这个时候生死未卜,你却只是庆幸他没有跟来。王爷太过寡情了吧?”

      “呦~!没看出娘娘和皇兄竟然这么鹣鲽情深!那你怎么没留在船上陪着他呢?像贤妃她们一样,誓死与皇上一处?!”卞卿元语含嘲讽,怒火升腾。

      华恬的脸本来就红,现在眼珠也红了,气得。她深呼吸几口,好笑地说:“我一个女子,不懂兵法谋略,留在船上是给皇上添乱。王爷怎么说也是男子吧?没有力气,也可以贡献智谋吧?平日享受了你皇兄的庇护,现在竟然觉得你皇兄是累赘了?别人是‘上阵亲兄弟’;你倒好,树倒不倒还两说呢,先逃之夭夭了。我就纳闷了,王爷不是身体很弱吗?看你刚才奔跑的架势,可比我这个健康人有劲多了!”

      卞卿元竟然笑了,阴阴地说道:“不愧是皇上的芳容!危难时刻还记挂着皇上。等本王再见到皇兄,定帮你说几句好话。”

      华恬撇撇嘴,“那先行谢过了。”

      卞卿元用鼻子哼了声,继续抬步爬起山来。

      华恬有点郁闷。她皱眉噘嘴地看着在自己前面爬山的人,心里思量着,是不是该分道扬镳了。

      旻晟偷偷扯扯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小心卞卿元。

      都在逃难途中了,还要谨慎、恭敬地对待一个空壳王爷,也太窝囊了吧?!况且好不容易遇到机会逃出来了,谁还回那个华丽囚笼不成?“王爷,我看咱们分道而行吧?免得目标太明显,招来敌人。”

      “你说什么?!路菲,原来你这么歹毒!我就说嘛,一个伪装自己多年的人,心计怎能不深?!”卞卿元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华恬冷笑,“敢问你们路家的目的何在?”

      华恬指指他,气得都呼吸不畅了,“王爷的脑子长得真是与众不同哈!我怎么就歹毒了?!”

      “哎呀~!竟敢当面骂本王?!以下犯上!藐视皇族!”卞卿元两步跨到华恬面前,气势汹汹地盯着她说:“怎么不歹毒?!把本王一个人扔这深山里,你们主仆两人互帮互助地去逃命!知道这叫什么吗?你这叫见死不救,这叫落井下石!这叫蓄意谋害——!”

      华恬气笑了,摆摆手,说:“你怎么不说自己先弃主而逃呢?算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等两天再摆脱你,也是一样的。

      “我是领兵了还是担职了?弃主而逃?那也得有资格!”懋王咕哝一句,仍然气哼哼的。

      华恬爬一步,就抱着树休息一下。因为在船上被惊吓后,肌肉极度颤抖导致力气耗尽,她比旻晟和卞卿元都累得多。

      旻晟过来搀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扶,终于让她省了点力气。

      “旻都知,放开她!你虽说是个内侍,但毕竟不是女人,不能靠她太近!”卞卿元看见后,立刻下了命令。他一本正经,极其严肃,让人以为他在蓄意报复。

      旻晟尴尬地放开华恬,嗫嚅着说:“这个——,殿下,宫中内侍本来就是伺候娘娘的呀。平日里搀扶娘娘的,多了去了。”

      “你敢质疑本王的命令?!”卞卿元语气虽然强硬,眼神还是稍微闪躲了下,“……她刚才以下犯上,所以本王惩罚她自己爬山!”

      华恬嘲讽地哼了两声。旻晟不敢再伸手搀扶她,无措地在一边看着。

      卞卿元达到了目的却没有高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颇为疑惑的样子。

      又爬了约半个时辰,华恬再也拖不动腿了,张大嘴喘着气,累得想哭。透过树缝看天空,已经发亮,但林子里仍然很暗,只能看到一丈内的东西。她很想倒下睡一觉。

      卞卿元看看疲累至极的华恬,表情更加烦躁。他上下打量着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个路菲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以前呆板阴郁,现在却灵动有趣、温情可人。简直判若两人。

      “路菲,你为什么跟着我下水?留在船上或许活命的机会更大呢。”

      “啊?船上都着火了呀。船可是木头做的。”华恬判断不出敌对双方的强弱。

      “虽多处着火,但火势都还小,被扑灭的可能性很大;护卫军的人数比敌人多……胜负不一定哦。”

      对哦,胜负不一定啊。懋王知道逃生通道,皇上应该也知道,那皇上为什么没逃呢(好像是没逃)?“那你为什么下水?”华恬想起水里挣扎的伤者、不长眼睛的飞舞兵器,心里一阵后怕。

      卞卿元嗤笑一声,“若换成路将军指挥,我还能有点信心。陈轩带兵嘛,要看敌军将领的愚蠢度了。与被俘、被杀、被烧死相比,我倒宁愿被淹死,起码是自己下的水。再说,我若死了,不定多少人高兴呢。”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笑得眯起,恶作剧得逞的样子。华恬鼻子一酸,眼前就模糊了。人活到这个份上,心得多坚强才能不疯狂?

      “你那是什么表情?!又开始可怜我了,是吧?!”卞卿元狂吼一句,想骂人,但在脑子里没找到合适的词,气得踹了两下树干。

      坏脾气的熊孩子!华恬低下头,一步一歇地慢慢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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