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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意外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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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恬和旻晟站在院子里,一直提着心。她支棱着耳朵,努力去听屋里的动静,偶尔传来一句卞卿元的冷笑声,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她瞧瞧门两旁的护卫,试探着往廊下走。靠她最近的一个护卫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冲她一拱手。华恬咧着嘴假笑,“大哥真机灵。我们在这个院子里难道能翻天?”
护卫笑了,说:“夫人聪明,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华恬翻个白眼,抱起双臂,忐忑地等着屋里的人说“绑起来”。
卞卿元掀开帘子露出头,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华恬一见,顿时放了心,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
回去的路上,华恬挨近卞卿元,小声地问:“到底怎么谈的?给说说呗。”
“你不配知道。”
“我——”提心吊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话。华恬生生把骂人的话咬在齿间,握住拳头,虚打几下,‘蹬蹬蹬’跑到了前面。
她迅速回到马家院子后,把上一顿剩下的三个窝窝头藏起来两个,自己吃了一个。然后拿起快要完工的衣服,继续缝起来。‘我要饿死你这个远离庖厨的霸王,看你以后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她孩子气般地幻想着恶作剧的后果,心里渐渐乐开了花。
卞卿元洗漱干净,坐在饭桌旁,一看华恬的架势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摩挲了一会膝盖,对旻晟说:“你去做饭。”
旻晟答应一声,去了厨房。华恬赶紧拿着衣服、针线跟到了厨房里。她把两个藏起来的窝窝头递给旻晟:“吃了吧。”
“主子,这不合适吧?”
“我命令你吃!”她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等旻晟吃完窝窝头,她又笑嘻嘻地说:“刚才态度不好,向你道个歉。我看你的架势,可能做不熟饭。我就是想饿死那个霸王,可不想饿着你。”
旻晟虽说是伺候人的,但从来没做过饭。他舀一瓢水放进锅里后,加了两大瓢杂粮面,盖上锅盖,然后就去烧火了。他吃完两个窝窝头,锅盖冒出热气来,他继续烧火,也不掀开锅盖看看。听了华恬的话,他侧过身子说:“主子,您这样跟公子使气,长此以往,对您不利。此刻情势特殊,他还有耐心惯着;时间一长或情势稍有变化,他没了耐心,恐怕会对您变脸。”
“我倒不这么认为。趁着他现在拿我没辙,得让他知道我是有脾气的。时间一久,形成习惯,他自然就尊重人了。”
旻晟摇摇头,“主子说,那些孩子们跳不出时代的藩篱,大人难道能够跳出去?主子虽聪颖博学,但心地纯良,对‘人性之恶’了解太少,奴真怕主子吃大亏啊。”
‘明说我蠢不就完了,费这么多话。’华恬腹诽完,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跨越时空跑你们地盘上来,难道是来找虐的?
她抓紧时间缝完最后的袖口,站起来,把衣服抖搂开,绝对的手工细麻布,袖是袖,身是身的,相当不错。她满意地点点头。虽说裁剪是马氏做的,但一针一线地缝完,可费了她不少功夫。
“旻晟,我穿上好看不?”这是一件过膝襜衣。因为华恬想秋冬的时候能当外衣穿,做得颇为肥大。
“公子穿的话,袖子短了吧?”
“谁说给他穿?我穿!给他做,我不乐意;给你先做,你又不敢穿。所以,我先给自己做了件。马大嫂说,裁剪得好,一匹布能做四五套衣服呢。”边说,华恬边出了厨房门,“对了,你把饭烧糊没关系,把人家的锅烧穿就麻烦了。赶紧搅搅锅里吧!”说完,实在忍不住,她笑得浑身发抖。
旻晟一惊,急忙去掀锅盖。
华恬故意坐在饭桌旁缝制下袴,待旻晟端着老远就能闻到焦臭味的浆糊进屋后,她看好戏般地盯着卞卿元瞧。
卞卿元吃了一口半生不熟的‘浆糊’,随即皱了眉头。华恬忍住笑,低头缝衣服,间或翻着眼皮偷瞧一下。某人吃浆糊的速度很慢,但坚持着一口一口吃完了小半碗。吃完饭,他盯着华恬看,挠着自己的小胡子,一看就知道在算计着什么。华恬可不怕他,在寨子里,在陆宸的势力范围内,卞卿元不敢把她怎么着。
不过,她没想到他竟然吃了浆糊,还吃了不少。经常饿肚子的普通人吃这么难以下咽的食物可以理解,一个生活富足到极致的人这么能忍,就是强悍了。
卞卿元琢磨了好一会,轻声问:“这么想知道谈话的内容?”
“对!”得把态度给他摆明喽,治治他不把人当人的坏毛病。
“我游说陆宸,失败了。”
华恬立刻笑眯了眼,搬着板凳,凑近了问:“具体说说。”
“把你身上的新衣脱下来;然后去厨房里重新做碗饭来。”
“切~!你爱说不说!”华恬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三个人里,最缺衣物的是卞卿元。为了逃生方便,他穿了有裆的下袴,否则,他扔掉外袍后,连遮羞的衣物都没了(肚兜可遮不了羞)。现在他每天穿着一套老马的旧衣服,晚上洗了,白天穿,换的都没有。
第二天,小雨仍在下。华恬洗漱后,站在廊下,听着雨滴在破瓦盆里的滴答声,看着迷蒙在雨中的青黛山峰,怡然自得。旻晟钻进厨房,准备再次生火烧他的‘拿手’浆糊。卞卿元走出屋门,斜眼瞥瞥华恬,磨了磨牙,冲厨房里的旻晟喊了声:“走了。”
“公子还没吃饭呢。”旻晟钻出厨房。
“饿一两顿没关系。”说完,头也不回地淋着雨走了。旻晟只好跟上。
华恬呵呵地笑了。院门外传来一声“幼稚!”
她当然不会饿着自己。没有油水的饭食,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华恬吃完饭收拾干净碗筷,几个小孩子结伴进来,合伙把两张饭桌抬到廊下,把华恬写字的木板靠墙竖在桌子上,他们自己围着桌子坐下,掏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纸笔和一方砚台。然后,安静地等着华恬讲课。
“很好。我们先复习一下昨天学的几个字。”现在没有小孩子调皮了。他们开始敬畏华恬。
讲课讲到一半的时候,院门‘咚’地一声被撞开,老马和旻晟,还有另外几个寨子里的男人,涌进了院子。
华恬和马氏都被吓了一跳。小孩子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
看清楚大家抬着一张门板时,也看清了门板上的人。卞卿元一身泥污,躺在门板上,压抑着哼哼。
耳朵里‘嗡’一声,华恬的脑子空白了片刻,心里被什么堵上了,难受得很。她慌张地跟在大家身后,走进屋,刚想挤进去看看情况。大家正把卞卿元由门板上搬到床上,不知是不是碰到了他的伤处,他连声痛叫起来。
华恬顿时从头到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痛在她心里似的,心脏的哆嗦传到了皮表,嘴唇都跟着哆嗦起来。
“唉!”老马本想跟她说说情况,看到她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又把话吞了回去,招呼其他几个人走了。正上课的小孩子也被老马打发回家了。
华恬看看床上闭眼皱眉的卞卿元,连头脸都被泥水糊脏了。她下意识地不敢靠前,说不上什么感觉,甚至莫名其妙起了股怒火。
旻晟的脸色也不好看,铁青得吓人。
“伤,伤,伤了哪儿?”
“给马厩苫草时,公子扔草捆子给我。下了雨,地上滑,公子挫伤了腰。”
华恬吸口凉气,头部一阵晕眩。这是最差的一种情况。霸王万一有个好歹,自己和旻晟以后这么办?他个最高,天塌下来,他可以先顶着。现在他倒下了,天塌了,岂不是要自己顶着?她心里先冒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想法。这寨子处处透着古怪,不是龙潭也是虎穴,以后会不会被卖掉啊?
越想越恐惧,她就维持不住冷静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苦瓜着脸,想哭。
旻晟显然也有点手足无措,团团转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华恬看到卞卿元的眼睫毛在颤抖,回了一点神,对旻晟说:“我听马大嫂说,三当家是个大夫,你去请过来看看吧?”
旻晟摇摇头,“二当家和三当家都不在寨子里。”
“这怎么办?”华恬心里一急,嗔怒地看向卞卿元,怎么这么不小心?看到床褥上满是泥巴,更心烦了。只有一床铺盖,而且洗起来很累的。“旻晟过来帮个忙,先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我拿去洗洗。”
旻晟很迟疑,他俯身问卞卿元:“公子,可否?”
卞卿元闭着眼,微微摇了摇头,哆嗦着说:“怕~是~不行~,痛得~钻心~”
这下,华恬彻底心慌了,“翻身都不行?难道伤了腰椎?这——”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心里烦乱得不行。
卞卿元苦着脸,“昨晚和今早都没吃饱饭。举草捆子时,头晕眼花,手臂无力,然后听腰部‘喀嚓’一声,当时就知道,这下完了。”语速虽比平常慢,却不拉着长音哆嗦了。
华恬的头皮一紧,觉得心脏发凉,饿得?她自己不知道,她的手脚都在抖,她腾地站起来,冲着旻晟说:“你去求求大当家,让三当家回来吧。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心脏怦怦直跳,跳得她头晕耳鸣。一边说,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院外走。
“哎——主子,”旻晟急忙拦住她,“我先去试试。”
华恬其实很怕见陆宸的。那人的冷深入骨髓,谁见谁怕。但是旻晟一直以下人的身份示人,去求人的话,份量会不会太轻?两人正争着,陆宸派了人来。进屋后,行了礼,问了卞卿元的情况后说:“王公子受伤,大当家深感遗憾。遣了我等来,一是给王公子换个地方养伤;二是送些米粮和衣物。望王公子不要嫌弃。”
现在才来客气,早干吗去了?!不过,华恬只敢在肚子里腹诽,不敢说出口。卞卿元连眼皮都没睁。
华恬不等人家说完,站到护卫面前说:“敢问,三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深怕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词。
两人离得近了点,一臂距离都不到。护卫后退一步,黑脸膛变成了红脸膛,“这个不好说。三当家要巡视几个地方,具体走哪里了……”
华恬认为对方在敷衍自己,急了,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万一你们有急事联系他呢?肯定有方法吧?”
护卫下意识地一翻手腕,挣脱了她的手,随即跳到了门口,还不放心,干脆跨出门槛,站到廊下去了。另一个护卫笑不可抑,假咳两声说:“我们只是大当家的护卫,更机密的事,只有当家的知道。那边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先把王公子抬过去。这儿的住处太过简陋,不适合养伤。”
华恬知道自己在人家眼里唐突了,暗自撇撇嘴。“要搬动,就连床一起搬。搬一次伤一次,雪上加霜。”
“无妨,我忍着痛就是了。”卞卿元终于睁了眼,有气无力地下了指示。
但是,搬离床铺的时候,他叫唤得很大声,吓得华恬团团转,跟着叫“慢点,慢点”。
搬到了一处独门独院。碗筷茶具被褥等用品全新,但桌凳等用具是旧的,而且一看就是经常清洁打扫的,估计是新腾出的。华恬见正室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盒里有新衣物,不出意外,还有女式的。华恬让旻晟顺便给卞卿元换一下干净衣物,自己没有进内室。再次听到卞卿元痛得叫唤,华恬更加烦躁,干脆进了厨房。
厨房里一应俱全。再心烦意乱,华恬也反应过来了,昨天,卞卿元十有八*九暴露身份了。可是,陆宸为什么今早还是让他去干重活了呢?难道在他受了伤后才想起来他不是干重活的料?
也可能,陆宸是故意的。只是看他受了伤才意识到这是个‘肥猪儿’,不能让他有闪失。
旻晟走进厨房,坐到灶前,往里面填劈柴。
“草捆子很重吗?”华恬把肉剁碎,扔进米锅里,又去洗青菜。
“很重。草捆子很大,绑得又紧实。”
华恬扔下手里的菜,抬起袖子按在眼睛上,苦笑,“那个霸王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上天这么惩罚他?”渐渐哭音明显。
“主子不要担忧。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只是伤了筋脉呢。”
“伤了筋脉也麻烦吧?腰部呢,又不是胳膊腿。”
“主子……这么担心公子吗?”
“他说是我饿得!”说到这儿,华恬‘哇’一声哭出声来,“我没想到他伤着!呜——”
“主子,主子——”旻晟急忙跨到她面前,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公子那么一说罢了。养尊处优惯了的,哪做得了重活?吃饱了也不行。”
“吃饱了,总要好些吧?”华恬哭得止不住,后悔得不行。没有油水的食物,本来就饿得快,加上没吃饱,怎么有力气干体力活?讨厌他是一回事,害他是另外一回事。华恬心里十分后悔故意饿他,越想越愧疚,哭得一抽一抽的,几乎换不了气了。
卞卿元在内室听到,高声喊人。
旻晟转回来后,转达卞卿元的话,“公子说,若主子把他伺候好了,他可能会酌情既往不咎。”
华恬想象得出卞卿元说这话时的语气,铁定透着不屑和得意。疼死他算了!“他是不是既往不咎,是他的事;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抽嗒着站起身,继续给他做饭。
旻晟长长叹气。
华恬端着饭碗进去,不太好意思看卞卿元的眼睛。舀起一勺菜肉粥,放嘴边吹冷,递到他嘴边。意外的,卞卿元的嘴角弯起来,抑制不住笑意的样子。什么人哪?至于得意成这样子吗?华恬的心烦气躁瞬间没了踪影,也想笑。转而又忍住。他笑可以,自己笑就太不地道了。可心里终于轻松起来。
笑得出来,大概不严重吧。
一口一口给卞卿元喂完菜肉粥,她说:“我去求一下大当家,让他把三当家叫回来。”
“不用去。大当家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再去央求,只会招厌。”卞卿元吃饱了饭,说话声大了不少。
“招厌也得去。治你的伤要紧。”
“外伤就是养。你把三当家叫来,还是让我养着,又能怎样?”
“总得贴个膏药吧?”
“旻晟去跟大当家要些外伤药,华恬就不要去了。”
旻晟答应一声,走了。
华恬收拾了碗筷准备出去,结果卞卿元又疼得哼哼起来。她的心里有猫爪子挠似的,“你到底是怎样一种疼法?能判断出是肌肉疼还是骨头疼不?我掐掐你的腿,看看有感觉不?”
“我掐一下你的腰,看你的腿疼不疼?”卞卿元斜着眼睛瞪她。
“这个——,人家瘫痪了的,听说腿就没感觉。”
“你还希望我瘫痪啊?!心肠够毒的!”
“我当然不希望你瘫痪了!我不是搞不懂嘛。”华恬急忙申辩。天地良心,确实不想他瘫痪,靠他去顶塌了的天呢。
“不懂啊?不懂就不要瞎支招。”
华恬苦着脸噘噘嘴,心里没着没落的。
很快,旻晟就回来了。他拿了一瓶药酒,一包外伤药,放在桌子上,说:“陆大当家说,已派人去叫三当家。不过,让我们不要抱太大希望。三当家的医术很普通。还说这个寨子从没请过外面的大夫,让公子担待。”
卞卿元嘲讽地回了一句:“估摸着三当家的医术是不怎么样,寨子里那么多残疾也没见他治好。”
“我看有些残疾是天生的,跟三当家的医术没关系。陆宸可能是在谦虚。”华恬纯属安慰自己。她拿起桌子上的药酒,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药味混着酒味冲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他替三当家谦虚?用得着吗?”
华恬体谅到他的伤,没回呛他,让旻晟给他擦药酒,自己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