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夫（GL）》蓝猫狮

8、08 Ring

　　季一宁是个病秧子，她的父母是化学家出身，一个研究所的同事，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女儿生下来很是聪明，继承了夫妻俩的高智商，比一般孩子早说话，对数学有很高的敏感度。女儿似乎聪明又省心，不像普通孩子总是哭闹，季家夫妇本是很开心，他们又很忙，所以孩子多是交给两家老人照顾。
　　直到孩子两岁多的时候，本以为只是正常的小孩子伤风感冒发烧了，孩子奶奶却死活打电话让在国外出差的两人赶回来。
　　“小孩子容易感冒，您怎么不看好了。”孩子爸爸有些抱怨的赶到医院。“而且干嘛这么着急叫我们回来。”这次的会议很重要。季爸爸忍了忍，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毕竟一路上妻子就疑神疑鬼的说孩子奶奶这么着急叫他们回来会不会女儿不只是普通的感冒。
　　奶奶看着儿子儿媳，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老眼泪涟涟，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你们俩到底为什么要碰那些作孽的药品哟！”
　　老人家突然一崩溃，搞得本来不紧张的季爸爸也紧张了，而本就担心得心都快跳出来的季妈妈差点儿站不住。
　　“妈，您先别哭啊。宁宁到底怎么了？”
　　“我带你们去见医生吧。”爷爷叹了一口气，孙女刚两岁多就能背好多唐诗，聪明得他恨不得天天抱出去和院里的老头老太太炫耀。可怎么就……

　　“孩子的血小板偏低。我们抽了骨髓做了化验，孩子的造血功能不好。”医生非常遗憾的向这对年轻的父母传达，“当然，还没有严重到我们俗称白血病那么严重的地步，但她可能需要终身服用激素类的药物。以及补充铁质，防止贫血过于严重。”
　　“都是因为我怀孕的时候还在实验室做实验？”
　　医生叹口气，也不好就直接指责这位可怜的母亲，只好隐晦的说：“接触苯及其衍生物的确很可能诱发这种情况。”看着立马扑在丈夫怀里哭得快晕过去的女士，虽然不忍心，但看着这两天来照顾小姑娘的两家老人的穿着，应该家里条件还不错，医生还是加了一句：“我建议你们如果经济允许的话，再生一个吧。”
　　这几乎就是间接告诉这对夫妻，这个孩子很可能会中途夭折，就算活下来，也只能是个病秧子。

　　邵其轩看着只做了一次就累得睡过去的爱人，季一宁的脸色有些不好，不只是因为贫血导致的苍白，还有些蜡黄，应该真的是这星期太忙了，累的。
　　季一宁在普华永道做会计师。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向来都有下班直接看日出的凶名。邵其轩舍不得季一宁这么累。但却从来没开口让她辞职，因为她知道她爱的这个人骨子里有多要强。
　　林依依和杨昊嫌弃季一宁不够大气，甚至为人处世有些虚伪小人，但季一宁要真是那么小人，就该让自己给她换一份拿钱一样甚至更多，但更轻松的工作。
　　她知道季一宁虚伪。当初她提出要季一宁陪自己留在英国的时候，她买好了戒指，驱车带来看她的季一宁到达苏格兰拉斯小镇。她刚来英国的时候报了一个华人旅行社，转遍了整个英国，只有这个洛蒙湖边的小镇，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季一宁来。
　　被雾气氤氲的小镇人家很少，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在中国随便找一个乡村都恨不得比拉斯大好几倍。石头房子都小小的，但前面都种着五颜六色的花。小镇总是非常安静，非常偶尔才会碰到一个路人，这些苏格兰人有些含羞，外人最好是面无表情和他们擦肩而过，要是冲他们笑笑，他们总是会先下意识的也笑笑然后出于苏格兰人的别扭再不经意的瞪你一眼。
　　简易的码头粗犷而孤寂。但风景却美得就像明信片。
　　当初邵其轩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微信跟还不知道自己暗恋她的季一宁打趣说：“一宁，我找到一个好漂亮又安静的地方，简直适合私奔。”

　　“一宁。这就是我说适合私奔的小镇。”邵其轩牵着季一宁的手走到码头，从岸上走到码头有一段不短的通道，宽度就像酒店里的红地毯。
　　苏格兰的天很美，不知道会不会下雨的云叠在一起，太阳却总能找到一条缝透出光来，将云就是灰也灰出层次来。露天的码头，邵其轩一路牵着季一宁的手走过来，心里郑重得不亚于那些在酒店举行婚礼的人。
　　风有些大，她又帮季一宁整理了一下披肩。她知道，她把兜里的戒指掏出来，话说出来就不能回头了。虽然她们现在的关系远远亲密过普通朋友，但她不知道她真的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季一宁会不会转身回国再不来看自己。
　　毕竟，就算是在对同性恋高度接受的英国，也仍旧有很多隐瞒性向的人。更何况是中国，邵其轩受够了因为性向带来的折磨。如果季一宁拒绝自己，她也绝对能接受。她甚至潜意识希望被拒绝，因为她害怕因为自己让爱人也被同样折磨。
　　她还病着，她一生都要维持这样病怏怏的状态，已经很辛苦了。她不舍得在她身上再施加任何一点儿的压力。所以她才会确保自己能留在英国，能给她一份正常的婚姻保证之后，才买了这枚戒指。

　　她深吸一口湿气很大的空气，终于右腿后撤，单膝跪地：“一宁。我知道你也感觉到了，我对你不止是朋友的感情。我等了十几年才终于等到今天的勇气，陪我留在英国吧，我们可以在这里结婚。我已经爱了你十几年，往后的几十年，我也同样不会变心。”
　　邵其轩是学犯罪学的，必定会涉猎如何拆穿一个人的肢体语言。她看见了季一宁的犹豫、算计，她知道她在均衡利害关系。
　　那一刻她便知道季一宁没有那么爱她。
　　但她不在乎，只要她能答应她，她怎么算计自己都没关系。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不可能每个人付出的是对等的。她向来知道她虚伪，可她就是爱她。
　　季一宁收下了戒指，但她说：“其轩，我们回国吧。”

　　她知道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再有一人如邵其轩那般爱她。
　　她们还是初中同学的时候，从苏州转学过来的季一宁很难融入这堆能说京片子的同学里。尤其她看起来就病怏怏的，老师还特地强调大家不要磕着碰着她，因为她不容易自己止血，万一磕着碰着也很容易就青紫一大片。
　　邵其轩是第一个走到她旁边，“我叫邵其轩，你叫我其轩，我叫你一宁好不好。”
　　然后她说出那句就好像是能佐证两个初中妹子是好朋友的那句——
　　“陪我去上厕所吧？”

　　她因为邵其轩朋友多了起来，邵其轩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还没有女孩子那种斤斤计较的小毛病，她说是因为她爸爸是警察，从小把她当男孩子养。
　　后来，她们认识一些别人介绍的新朋友的时候，邵其轩都会随口说，跟他们一样叫她轩儿就成，那一瞬间她就明白邵其轩对她是特别的。她听见老师让她做的自我介绍，知道她带点儿苏州口音发不出京片子那种儿化音。所以和对别人随意说随着别人一样叫她轩儿就可以不用。
　　她走过来，是对她说：你叫我其轩，我叫你一宁好不好。
　　一个字一个字，字正腔圆。语气却随意得没让她察觉她甚至刻意改掉了自己的说话习惯。
　　邵其轩第一次见她，就下意识的给出了更多的注意。那时候她们都还是孩子，谁都不知道那就是一见钟情。

　　我从还是个不懂爱的孩子时就爱着你。只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