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ke a mess》万有心律

2、你是谁？

　　今天，真嗣在车站前看到了一位奇怪的少年。
　　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兜帽，帽檐处露出了几缕白色的头发，柔顺地贴着苍白的脸颊，肤色白的近乎透明。作为站台上仅有的两个人，真嗣稍稍抬起眼角，打量了一下。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而他刚好站在遮雨棚边缘的下方。前襟的深色，大概是之前雨飘进来时打湿的。即使如此，他还是固执地站在离雨很近的地方，好像并不在意被淋湿这件事。
　　——不像是来避雨的呢，也是来等车的么？
　　像是听到了真嗣内心的询问，少年缓缓转过身。
　　真嗣愣了一下。眼前的白发少年，有着一对熟悉的朱红色的眼睛。他想了想，在脑海中浮现了丽的身影。没错，就是那样的颜色，有着和丽一样瞳色的眼睛。他仔细一瞧，还有几缕留海湿答答地黏在少年的前额上。
　　——是被淋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要去戴帽子的吧。
　　外面的大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他不禁感到有点头痛。冰冷的雨水使周围的空气都有着微凉的湿意，可并不能让他清醒，反而产生了一种掉进海水里的感觉，胸肺被水压住喘不过气。他试图放松神经以减轻大脑轻微的抽痛，但渐渐带着视线朦胧了起来。恍惚之中，眼前的少年仿佛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而他也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这场大雨就像下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亦或是时间在空气中凝固。他们应该相识很久了，他想。因为他能想象出眼前这个如同冰雕般的人动起来的模样：他慢慢地走过来，又擦肩而过；他俯下身，挡住了灯泡刺眼的光线；然后是，他平淡的脸上浮现些许傲慢的表情，讪笑一声，用流水一般温柔的声音说着一句句残酷的话，像是告白，又像是告别。
　　真嗣摇了摇头，试图把这荒谬的幻想从脑中驱赶出去，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人他是头一次见，虽然对方并不知情，不过在自己的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也未免太失礼了。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少年脸上笼罩着一层悲哀。就像是一个在大雨中迷路的孩子，被锁在这个车站里，外面一滴滴雨组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他转过头，不再看着真嗣。真嗣突然觉得头痛减轻了不少：难道是对方的视线太有压迫力了么。雨声越来越大，两个人之间也越来越沉默。正当他扛不住这份诡异的安静的重量时，公交车缓缓到站了。
　　“那个……你不上去么？”真嗣鼓起勇气问。
　　少年听到真嗣的话，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真嗣回复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随即上了车。他则目送真嗣上了车，看着他选了一个座位坐下。靠着窗的座位，站台方向的窗子。
　　他笑了笑，觉得是时候了。
　　“嗯，在说着什么？”真嗣把手按在玻璃上，手心微热的温度与冰冷的玻璃触碰，产生了淡白色的雾气。
　　“さ……よ……な……ら……”
　　真嗣读出了他的口型，发出了这样几个单音。是再见的意思，曾经有过很多人跟他说这句话。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车子缓缓发动。
　　——为什么要对我说“再见”？
　　雨水开始向后倾斜。如果去掉玻璃窗这个阻碍的话，应该会像瀑布一样洒下来吧。
　　——不要露出那样寂寞的表情啊……
　　“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人，还真是寂寞呢，真嗣。”
　　真嗣猛地打开窗。向外探出身子，吃力地往回看。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站台，孤零零伫立在冷雨之中，旁边的路灯发出刺眼的白光，把冷灰色的柱子照的透亮。
　　——你是谁？
　　他缩回车里，关好车窗。刚刚淋过雨，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上，他能够感受到其中混杂着自己身体的温度，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他的泪。
　　他早已没有了擦拭的力气。

作者有话说

　　前年写的了吧……现在看觉得好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