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顾浅希

7、过往

　　晚上回去苏衡很快收拾好行李，中途下楼喝水，就见迟明铮坐在客厅一角，身前有张棋盘，黑白棋子分明的落在上面。

　　迟明铮听见声音抬头看他：“要来一局吗？”

　　苏衡点头，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围棋，倒还不算生疏。他走过去坐在对面，就听迟明铮问：“会下五子棋吗？”

　　他看了对面男人一眼：“明铮哥好兴致。”

　　接连厮杀几局，二人输赢各半，新一局开始时蓉姨突然过来传话：“二少爷，先生有事找您。”

　　苏衡放下棋子上楼，他离开不久，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迟明铮看向屏幕，来电显示写的是“苏夫人”。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接了。

　　电话那边的语调欢快，声音温柔：“苏衡苏衡，你明天几点能到？天气预报说要下雨，飞机不会延误吧？”

　　隔着听筒，声音被过滤处理，并不真切，可他还是愣在那里。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记忆中那个人也是如此，高兴地时候喜欢叫他“明铮明铮”。

　　见他不说话，顾风生又叫他两声：“苏衡？有在听吗？”

　　迟明铮回过神来：“苏衡不在，等下让他打给你。”

　　“噢，好的，谢谢，再见。”

　　“再见。”

　　见完迟震，苏衡下楼，手里多了一张卡。他的父亲说：“就当让我安心一点。如果哪天想通了，欢迎随时回来。”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随手把卡塞进口袋。走到二楼拐角时往下看了一眼，就见迟明铮手里握着他的手机，盯着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衡微微皱眉：“明铮哥？”

　　迟明铮把手机还给他：“抱歉，刚才有人打你电话。”

　　“谁打来的？”

　　“你的……女朋友。”

　　见他神色不太对劲儿，苏衡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迟明铮摇头，苏衡已经拨了回去。

　　因为隔得近，断断续续的，他可以听到电话那头依旧欢快的声音。

　　“苏衡苏衡，刚才是谁接的电话？”

　　“我哥哥。”

　　“这样啊，代我向他问好。行李收拾好了吗？明天下雨，可能会冷，带件外套……”

　　迟明铮看着苏衡，他跟平时并无什么明显不同，只是眼睛里的温柔几乎就要溢出来。

　　等苏衡打完电话，迟明铮已经收拾好棋盘，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走？”

　　“留她自己在家我不放心。”苏衡随即又笑：“明铮哥没交女朋友吗？”

　　他“嗯”了一声，拿了只烟在手上，并没有点：“早些休息，晚安。”

　　第二天一早,去机场送苏衡的人不少，大家真心掺着假意说着告别的话，终于挨到登机时间，苏衡松了口气，刚上飞机就睡着了。

　　飞机降落时果然在下雨，之前他骗顾风生说夜里才到，出了机场就打车回家。

　　路上雨水淅沥沥的，总算浇退了一丝暑意。到家时刚过三点，乌云厚重，天已经黑了。

　　他轻手轻脚的开门，刚一进去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厨房里有切菜时急促的“哐哐”声，热水即将烧开时“咕噜咕噜”的冒泡声，还有顾风生小小的哼歌声。

　　她麻利切菜翻炒，穿着围裙来来回回的忙碌。

　　这才像是他的家，有人一直在等他。

　　苏衡看着眼前的画面像是入了定，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神情。

　　顾风生忙了许久才发现门口有人，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待她揉了揉眼睛，苏衡已经冲她张开手臂。

　　顾风生尖叫一声，刀都没搁就冲了过去。

　　苏衡抱起她转了两圈，满意的夸赞：“不错不错，我不在家还能长肉。”

　　碍着久别重逢，顾风生没有同他计较，只顾得在他怀里又蹦又跳：“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到？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这里离机场太远，我怕你迷路。”

　　“怎么会，我又不傻。”

　　她高兴的厉害，全然忘了手里还有东西，苏衡眼睁睁的看着菜刀从她指间掉落，及时拉她一把，这才幸免于难。

　　苏衡把刀捡起来放好，敲了顾风生的脑袋一下：“你啊……”

　　她只管对着他笑，笑的苏衡都没了脾气：“下不为例。”

　　见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淋了，顾风生连忙给他拿了套干净衣服，等他洗完澡出来，茶已经泡好，她这一天格外黏他，连珠炮似的问：“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腰上的伤还疼不疼？有没有换药？”

　　苏衡一一回答，到最后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的顾风生简直就像雏鸟见到了归巢的妈妈。仔细想想，自他们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分开。

　　顾风生不明所以：“你在笑什么？见到我这么开心啊？”

　　苏衡点头：“嗯，开心。”

　　他刚说完就皱了下眉，迟疑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顾风生这才想起来：“我的汤！”她飞快跑去厨房，苏衡紧跟在后，就见她手忙脚乱关掉了火，赤手就去抓炉灶上的砂锅，当即被烫的缩回手来。

　　苏衡一把抓住她拖到水龙头前，冲了一会儿又对着光瞧，幸好皮肤只是红了一点，没有起泡。

　　这下他真的有些气了，皱着眉问：“顾风生，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她干笑两声想蒙混过关，就听苏衡开始一条一条数落她做过的蠢事：

　　“一个月前，你趁我不在踩着凳子擦玻璃，摔下来扭伤了脚。”

　　苏衡洗完澡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她摔下去，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两个月前，端饭的时候自己绊倒自己，差点刮花脸。”

　　那次苏衡为了拉住她，自己摔到地上，手臂被扎的千疮百孔，流了许多血，有块碎片扎到动脉，怎么都止不住。顾风生吓得不行，哭着打了120，幸好没有大碍。

　　“三个月前！”这次没等苏衡说完，顾风生已经抱住他拼命认错：“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苏衡伸手大力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是要你道歉，只想让你照顾好自己，你总是这个样子，我不在的时候该有多担心。”

　　她沉默许久，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从前我不是这个样子的，大概是年纪大了。”

　　苏衡敲她一下：“又说胡话。”他抬起她的下巴像模像样的审视一番：“怎么就年纪大了，一条皱纹都没有，前些日子咱们出去买菜，人家还悄悄跟我说，你怎么跟个初中生谈朋友啊？”

　　顾风生拍开他的手：“你当我这么好骗。”说完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晚餐相当丰盛，全是苏衡平日里爱吃的，吃到一半，有人按门铃，顾风生示意苏衡按兵不动，自己跑去开门。

　　隔着老远，苏衡已经可以听到张阿姨中气十足的声音：“风生，苏衡还没回来吗？今天我煮了虾，来，拿着。”

　　这么多天下来，顾风生着实不好意思：“张阿姨，太麻烦您了，真的不用特意给我送饭了。苏衡今天刚回来，我做了很多菜，进来一起吃吧。”

　　张阿姨连忙拒绝：“你们这么久没见，好好说说话，阿姨改天再来。”

　　顾风生送她出去的时候，张阿姨突然拉着她的手小声说：“苏衡真是个好孩子，怕你自己在家忘了吃饭，临走特意拜托我照顾你，还不让我说，风生，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顾风生怔了一下，张阿姨已经上楼去了。

　　她呆呆的回来，又呆呆的看向苏衡。

　　苏衡笑笑：“这是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靠过去趴到他的肩膀上：“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苏衡摸摸她的脑袋：“你知道就好。”

　　腻歪了好一会，顾风生才放开他。苏衡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顾风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糖糕！”

　　她明明已经撑得不行，可还是又塞下去一块，苏衡拦都拦不住。

　　“我妈以前很爱吃这个。”她小心翼翼抱着那个纸袋：“爸爸经常在小区旁边的蛋糕店买给她。可惜后来那家店关门了，我跟妈妈好多年没吃过，后来去了C大，发现有味道差不多的，每次回家都给她带上一袋。”

　　苏衡拍拍她：“好孩子。”

　　她笑得尴尬：“可我后来总是让她失望让她生气。”

　　“阿姨一定已经原谅你了。”

　　“大概吧。”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们默契的没有再提。

　　一晃到了九点，苏衡先去洗澡。顾风生跑去帮他收拾行李，衣服挂到橱柜，日用品归类摆好，收拾到最后，她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

　　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手有些抖，打开一看，果然是枚戒指，钻石很大，样式漂亮，灯光一照，璀璨耀眼。

　　窗外“倏地”划过一道闪电，亮的吓人，顾风生站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紧接着雷声轰鸣，她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把戒指放回原位，又把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塞回包里。

　　刚刚做完这一切，苏衡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哥哥”。

　　接起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根本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那人音量略微高了一些，又重复一遍：“苏衡？能听到吗？你有东西没带走，需要的话我寄给你。”

　　胸口突然一窒，这个声音……

　　她又看了遍来电显示，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她打电话给苏衡，也是这个人接的，那时他的声音不大，语句又短，因为苏衡即将回来她满心欢喜，根本没有细听。

　　今天听着可真让人心慌。

　　可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

　　她笑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定了定神回道：“苏衡去洗澡了，一会儿让他打给你。”

　　那边沉默几秒，说了个“好”，很快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口还是有些难受。

　　可是既已分别，何须再念？

作者有话说

　　→_→……so s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