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顾浅希

18、错过

　　佣人带他们去了地下车库，那里还闲着七八辆车，苏衡随手挑了一辆，刚要出发，就见一辆宾利缓缓驶入，停在离他们两个车位的地方。

　　迟明铮从车上下来，并没有着急走，伸手点了一支烟。火光瞬间照亮他的脸，又很快熄灭了。

　　从前他是不吸烟的。

　　他这个人，极端自律，烟酒不沾。没想到会变成瘾君子。

　　苏衡按下车窗：“明铮哥，早。”

　　车库里光线昏暗，更显得男人面容阴郁，仿佛一夜没睡，他一脸倦色，此时看向他们的眼神平淡无波，吸了口烟后问道：“这是去哪？”

　　“去看风生的爸爸妈妈。”

　　“哦？”他语调略微上扬，将视线牢牢锁住她，“顾小姐的父母也在A市？”

　　印象中，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已久，而她的母亲，在手术成功后跟她一起不告而别。

　　顾风生突然笑了：“是啊。”

　　她笑的古怪，他微微蹙眉，灭掉烟走近：“认识路吗？我带你们去。”

　　苏衡也笑：“车上有导航，家里还有司机，哪里用得着麻烦明铮哥。”

　　时过境迁，他已经没有存在的立场。

　　苏衡发动车子，最后看他一眼：“听说明铮哥一直在公司加班，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车子启动时，迟明铮清晰的听到导航发出的声音：“目的地：凤凰山公墓。”

　　眼睛里的惊愕一闪而过，当时顾妈妈的手术非常成功，只要恢复彻底，起码能够坚持五年。

　　原来已经……去世了吗？

　　这一天天气极好，山间开了桂花，黄灿灿的连成一片。顾风生走了很久，才看到父母的墓碑。

　　她努力笑着：“爸，妈，对不起，很久没来看你们了。这几年我过得很好，这是我的男朋友，苏衡。”

　　说完这些她不再言语，默默站了许久，临走才蹲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妈妈，你可以放心了，直到最后，我都不会跟那个人在一起。

　　下山的时候正是中午，顾风生拨了一个电话：“小小，有时间吗？一起吃个午饭吧。”

　　她没开免提，苏衡都可以听到电话那边洪亮的声音：“天啊顾风生你居然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啊！”

　　顾风生着实佩服周小小惊人的肺活量，她把手机拿远一些：“昨天回来的，顺便带个家属给你过目。”

　　电话那边更加激动：“什么家属？是不是之前那个、那个被你掰直的gay？！”

　　苏衡递了个“和善”的眼神过来。

　　顾风生干笑两声：“我还有事，见面再聊。”

　　挂掉电话她就看向窗外：“今天天气真好。”

　　苏衡冷笑：“gay？”

　　“……”

　　“掰直？”

　　“……”

　　“说话。”

　　顾风生一个哆嗦，正巧周小小发来地址，她连忙转移话题：“去市中的金角广场。我困了，先睡一会。”

　　苏衡倒是没再计较，由她去了。

　　中午人多，他们找了许久车位，刚刚停好下车，顾风生就被人一把抱住。

　　苏衡面色一凛，还当遇到了变态，就见两个人抱作一团，又哭又笑的。

　　来人将近一米八的个子，身材结实匀称，穿一身运动装，很像运动场上常见的男孩子。

　　“小小”是男孩子？

　　苏衡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在发现周小小没有喉结后，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没久没见她这样高兴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

　　苏衡嘴角也扬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风生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连忙中断叙旧，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他：“小小，这是苏衡。”

　　苏衡伸出手去：“你好。”

　　两人郑重的握了握手，周小小咧嘴一笑：“久仰久仰。”

　　苏衡挑眉，余光看到顾风生扭过头去，怕是没说他什么好话。

　　打完招呼，周小小熟练的揽住顾风生往前走：“想吃什么？”

　　“都可以。”

　　“牛排怎么样？这里新开了一家店，味道还不错。”

　　“好啊。”

　　苏衡落后几步，远远看过去，她们还真像情侣。苏衡摸了摸鼻子，自己真是越来越爱吃醋了。

　　他们去了商场顶层的餐厅，趁顾风生去洗手间，周小小开口：“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苏衡：“请讲。”

　　周小小也没墨迹：“你是真心喜欢风生？”

　　“是。”

　　“不是骗婚？”

　　“不是。”

　　“从来都没弯过？”

　　“没有。”

　　周小小摸了摸下巴：“你怎么知道‘弯’是什么意思？”

　　苏衡顿了顿：“这倒真忘了。”

　　仿佛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他居然开始紧张。

　　周小小见他严肃的模样乐不可支：“抱歉，我有点太担心风生了。”

　　苏衡也笑：“我该说谢谢的，今天风生很开心。”

　　正巧顾风生回来，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松了口气：“聊什么呢？”

　　周小小：“人生理想。”

　　顾风生有些囧：“这么有深度。”

　　“那可不是。”

　　很快她们又聊起别的，苏衡默默听着，对周小小有了大致的了解：她跟风生是中学同学，大学校友，国家一级排球运动员，曾效力于省队，退役后做了教练。

　　从前听小姑娘凑一起聊天，苏衡总觉得烦，可现在他不但不烦，还听得津津有味，他喜欢顾风生这样活泼的样子，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可爱。

　　还没看够，苏衡的手机突然响了，出去接了个电话。

　　周小小目送他出门，停了刚才的话题，神神秘秘道：“经鉴定，你男人不是gay。”

　　顾风生又囧：“你问他了？”

　　“问了。”周小小坦白：“不过后来发现那是多此一举，不用问也知道，苏先生很爱你啊。”

　　“嗯？”

　　“眼神。”周小小言之凿凿，“他看你的眼神，非常温柔。”

　　顾风生是清楚的，每当苏衡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时，眼神灼热的几乎要将人烫伤。可大多时候，她都懦弱的回避了。

　　情深最怕辜负。

　　原本以为，有足够的时间跟过去做个了断。

　　她沮丧极了：“果然不该回来的。”

　　周小小知道她的顾虑，却也觉得没那么严重：“A市这么大，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再说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就算遇到又怎样，他还能吃了你？”

　　“遇到了要死人的……”

　　周小小恨铁不成钢：“你给我争点气，再说现在不是有苏先生了。”她顿了顿，“不过你挑男人的眼光还真是空前一致，我越看越觉得苏先生跟那位长得像……”

　　说到这里周小小戛然而止，扭头问她：“你该不会还想着那个人渣，特意挑了个长得像的吧？”

　　顾风生已经浑身发凉：“没有。”

　　“那就好。”周小小叹气，“我不是要刺激你，就怕你执迷不悟。”

　　顾风生点头，声音几不可闻：“我知道。小小，我跟你说件事……”

　　还没等她开口，远远就见一个女人迎面走来。

　　没想到运气会这样差。

　　她还是同三年前相似的打扮，鲜红的长裙，鲜红的唇色，高高扬起下颌不可一世，让人想忽视都难。

　　恍惚间顾风生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靠近自己，声音尖细而又刻薄的说出那句，“顾风生，抢别人的东西是要遭报应的。”。

　　因为梁梦，她知道了什么叫“一语成谶”。那一天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变成了一场笑话，果真遭了报应。

　　可即便她如何不对，这个女人也不该跑去刺激她妈妈。

　　想不到她可以这样淡定，顾风生平静的看着她直直走来，挺直了脊背。

　　她这辈子可以对任何人低头，唯独这个女人不行，哪怕是死，也要昂头挺胸。

　　梁梦已经站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哟，这不是顾小姐吗？好久不见，不知还记不记得我？”

　　顾风生撑着下巴，微微侧头：“你哪位？”随后看向小小：“认识她吗？”

　　周小小摇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周遭的气压突然低了下来，这个女人嚣张的态度也让人不爽。

　　“哈，顾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梁梦一脸讥讽，“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呢。”

　　顾风生勾勾唇角：“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记住做什么？”

　　“看来，顾小姐受的教训还不够。”

　　欺人太甚。

　　顾风生刚要回击，周小小已经看不下去：“某些人就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总拿自己当根葱没有公主命还有公主病，四海之内皆你大姨妈啊往身上一糊也敢出来招摇过市。”

　　周小小的声音铿锵有力，一气说完整个餐厅都能听见回音，周遭沉寂了两三秒钟，随即都在笑。

　　此时此刻梁梦气到扭曲的脸，可以供顾风生回味一辈子。

　　从未被人如此羞辱，梁梦气的浑身发抖仪态尽失，指着周小小几乎是在尖叫：“你这种丑八怪也有脸说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歇斯底里的女人可真难看。

　　周小小无所谓的耸肩：“我不像你有随地大小便的习惯。”

　　邻桌一位男士已经开始鼓掌，连带好多人开始跟他一起。

　　跟梁梦一同前来的女伴受不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丢人，连忙过来拉她：“我们走吧梦梦，别搭理她们了。”

　　气头上的梁梦却根本不听，挣开她的手冲着周小小就去了：“我要撕了她的嘴。”

　　周气定神闲的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风生？有人说要撕了我的嘴？”她慢慢站起身来，足足比梁梦高了近两头：“看过抗日神剧没？手撕鬼子那种，今天我就给你表演一下。”

　　梁梦的女伴赶紧把她往回拖，餐厅的工作人员也跟过来劝，只是没有任何效果。

　　整个餐厅都回荡着梁梦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她一开始攻击的还是周小小，后来突然转移了目标：“顾风生你别得意！给人当三儿被人包养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婊子！”

　　周小小攥着拳头准备揍人，这次被顾风生抢了先机。

　　满满一杯橙汁从梁梦头上浇下，淋湿了她的浓妆，以及最爱的一条裙子。

　　周小小哈哈大笑：“番茄鸡蛋汤。”

　　还真像。

　　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梁梦从来没有这样想杀人。她怔怔站了一会儿，使了全力向顾风生冲去，高高扬起手臂。

　　巴掌落下前，梁梦的手腕被人牢牢攥住，苏衡力道极大的把她往后一扯，女人就摔到了地上。

　　他仔细看了看顾风生：“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周小小替她解了围：“遇到个疯子，随便咬人。”

　　见顾风生完好无损，苏衡面无表情的看向还想扑过来的梁梦：“这位小姐，我不保证不打女人。”

　　工作人员连忙把他们隔开，梁梦看到苏衡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突然冲他大喊大叫：“你为什么要喜欢那个贱人为什么要喜欢她！”

　　苏衡握住身边冰凉的手，看向梁梦的眼神厌恶极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梁梦突然哭了起来，气力尽失的瘫在地上，很快被人扶了出去。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都没了吃饭的心情，苏衡先周小小一步买单，很快离开了那家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