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夏衾雪

1、一顷碧波一顷暇

　　三月早春，翠山湖风光正好，照世明灯难得踏春去。湖畔行人三三两两，也不过于热闹。湖上还有一叶飘舟，想来又是一个好兴致的人。
　　照世明灯正想着，没有发现那小舟正朝他而来。待到转头，便听见撑舟的小童问：“先生要上舟吗？”
　　照世明灯乍时还以为是揽客的，却见舟尾一白衣人向他颔首，心底顿有几分明了，便谢过童子上了舟，在那人对面盘膝坐下。对面人面相精致，白发未挽，着一袭白袍宽松。他朝着照世明灯浅笑，便是放到街上可以引万人追捧的模样。
　　他道：“冒昧相邀，还请先生见谅。”
　　他的声音听了十分舒适，恍若清流落涧。照世明灯答道：“不敢，先生天人之姿，能与先生同舟而游，是慈郎之幸才是。”
　　白发人微微一笑。
　　“春湖好景，不与人共赏可惜了。”
　　小舟徐行湖中，两岸青山缓过，清风拂身时，遥寄闲云意。照世明灯道：“此番同游，倒似昔日苏子赤壁之游。”
　　“哈，可惜素某无才，无法赋得一篇，不知慈郎可否为之？”
　　“素兄高抬，慈郎更无此才。”
　　两人虽初识，但交心一事，往往在一瞬间，此时多是相见恨晚，也未问名姓，便用对方的自称互称。
　　小舟行入人烟罕至之处，四周静寂，唯闻婉转鸟啼。两人已站立起来，一对碧水青天，心中一时荡漾，不由沉醉。
　　“未想这尘中亦有尘外景。”素还真感慨道。
　　照世明灯望到远处，道：“尘外亦有尘中事，看。”
　　素还真看过去，看见一间食肆，座落桃林中。他道：“正好，素某觉得午饭的时间到了。”

　　食肆虽处于幽辟之处，但人却一点也不少。素还真与照世明灯皆有吃惊，落座之后便扫视四周一圈。
　　“看来这里真的很热闹。”端起茶杯，素还真说道。
　　“都是江湖中人，素兄，看来我们路过了一个错的地方了。”
　　“以照世明灯之名，还需要分什么对错吗？”
　　照世明灯讶然：“原来你是知道的，这不公平，素兄我可还不知道你之名字。”
　　话音未落，便闻破空声响，一枚石子朝着素还真打来。素还真恍若未睹，依旧将茶杯端至嘴边。石子击在杯上，却若羽毛拂过，然后轻飘飘落下，未搅起半点涟漪。而素还真也恰好送茶入口，饮后放下。
　　茶杯完好无损。
　　他仿佛对那颗偷袭了他的石子毫不在意，答了照世明灯的话：“素还真区区之名，慈郎知与不知皆一样，你我交情也不受此影响，如此又有何重要呢？”
　　他说这话时放大了声音，使得周围之人都能听见。听到的人面面相觑，素还真这名字确实从未听闻，但是照世明灯还是知道的，也不知方才是哪一位化了那袭击。
　　照世明灯一笑：“确实，得一交心好友，又何须挂碍身外之事呢？”
　　这话便摆明了他与素还真是一道的，旁人要再怎么欺负素还真无名之辈，也要顾忌一下照世明灯。这事的主儿看上去真的不在乎，饮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菜点上，旁人也就将这件事揭过，岔开话题，继续各做各事了。
　　而这边照世明灯看着素还真，道：“素兄果真深藏不露。”
　　“何有？不藏不露，顺其自然而已。倒是——”他拉长了尾音，目光跟着在照世明灯身上扫了一圈，“若我不谙武功，慈郎方才是打算见死不救了？”
　　“是我信任素兄，素兄这不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两人对视半晌，皆笑起来。
　　就在他们笑时，桌边忽然多了一个热，一身横肉，看上去十分凶狠，却是向他们抱拳道：“二位高人，小人宁九，方才多有得罪，只因事关紧要，不得不提防生人，还请二位见谅。”
　　素还真一叹：“这下麻烦真的脱不开了。”

　　一刻钟后，两人便受宁九相邀同行。
　　原因很简单，一来以示敬意，二来那事隐秘，把他们拉上同一条船是最好的保密方法。照世明灯素有君子之名，也是得以信任的一个原因。
　　宁九没有想到这一个行为往后会对自己产生多大影响。
　　他们拐入了食肆旁边的桃林中，宁九一行人在前面带路，素慈二人却是有意落下了距离，一路竟也闲聊起来，声音在静谧的树林中十分突兀。方才食肆中的人都到了这路上，纷纷侧目，但无一人敢说一句什么——这两个人，一个得罪不起，一个来历不明更不知道好不好得罪。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小园，也是近水之地，地上十分潮湿。园子围墙围着，看不见里面怎样，大门之上挂着一块匾，匾书“桃坞”二字，而门是开着的，却不见看守或迎客的人。
　　“这便到了？”素还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