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穆纳尔英雄传》低头打瞌睡

30、诺言

　　有时候，人是能够发挥出超强的潜力的。

　　如果阑珊还是几个月前生活在现代无忧无虑的丫头片子，在遇见突发的危险事件时，应该会吓得傻在当场，脑袋一片空白，嘴巴呈现O型，任人宰割。

　　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以后，阑珊……仍然是个白目的丫头片子，遇到突发危险事件仍然会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可是或许是拜被强化的身体和已经开始逐渐形成习惯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的方针影响，阑珊潜意识也许已经由于来临的危机而开始动员起了身体疼痛的零件，体内激素暴增，居然矫健地靠着双手的力量上提，随后脚在崖面上一蹬，顺利跃起，再用刀柄借力，跳上了一旁略微突出的一片崖壁上。

　　由此可判断，阑珊那就是一个小脑比大脑发达，身体比脑袋诚实的单细胞动物啊。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思考这个可以让她囧上十天半个月的结论，又骇了一跳。因为她在那个不明物体掉下来与之错身而过时，终于看清楚了，那体型，那毛色，那瞪人的凶狠程度，都应该是不久前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的某只。

　　………………

　　眼睛不自觉地随着他的坠落而移动，但大脑其实早已经当机。

　　莫多罗最开始的时候如果说只是觉得憋屈，那么在看见阑珊呆滞表情的瞬间，顿时怒火滔天，原来即使因为坠崖也不愿意大叫的嘴巴竟然法外施恩地破口大骂。

　　“小不点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我死后化作恶灵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的你的你的！！！”

　　这声音被风吹出很远，但是由于坠落速度太快，加上雨声的干扰，阑珊前面听得清楚，后面就有点模糊了，这句话结束后的回音绕了很久很久，一如莫多罗“死”前的遗言一般，带着满腹的深闺之怨。

　　等阑珊回过神来，她心头一沉，急忙趴下朝下面看去，却是连莫多罗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雨还在下，势头却是小了许多。

　　夜幕降临的那瞬间，雨终于停了。

　　呆站着的阑珊抹了抹脸上的污泥和水渍，夜虽然深沉，眼睛对周围的一切却是看得分明，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咬咬牙，选择了一处相对来说安全点的地方下脚，控制着不断发抖的身体，一点一点朝山崖下爬去。

　　夜凉如水，崖面上也侵润着雨水，而阑珊攀岩虽然看得出格外的小心翼翼，动作却也是相当的笨拙。

　　阑珊现在的处境就是典型的水货啊……根本没有三包服务，丢了命更加不可能被施个法术就HP全满原地复活。

　　她知道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集中精神不去思考别的问题，可是当向来感觉体力充沛的某人也开始觉得四肢酸软无力的时候，她开始想些有的没的来分散身上越来越沉重的疲惫感。

　　她先是习惯性地想起了母亲做的拿手菜，但是在肚子传来的咕咕声中自顾自地跳跃到了别的领域，先是各种各样的儿歌童谣民族歌曲革命歌曲流行歌曲，接着又变成电视剧里的各色美男子，后来又想到了一些比较有个性的朋友的□□签名……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憋屈，如果自己那天不理闹钟直接睡懒觉，如果那天起来后没听见门铃声，如果听见了门铃声没去开门，如果开门前没忘记带钥匙，如果忘记带钥匙能够拿起别人塞给她的武器把门劈了，如果上了城墙没有晕倒，如果醒来直接赖上丢弃自己的人，如果直接被野兽吃掉，如果没遇见莫扎……

　　过去了的事情没有如果，可是人们总喜欢思考如果，而且一旦失足掉进这个可怕的漩涡那么什么奇怪诡异令人哭笑不得的想法都会出现……

　　如果阑珊选择住校，如果阑珊选择另外的房子住，如果阑珊没有考大学，如果阑珊没有读书，如果阑珊没有出生……

　　阑珊沉浸在自己的十万个“如果”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的时候，右脚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然后，传来了两声哀号。

　　……阑珊的惊声尖叫，以及莫多罗的痛苦大叫。

　　阑珊是被吓的，莫多罗则是被痛的。

　　于是阑珊的手一抖，一松，整个人跌了下来。

　　预想中的身体在风中凌乱的场景没有出现，她感觉自己摔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这回，莫多罗没有力气叫了，只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抽动了一下，再无声息。

　　阑珊想赶紧爬起来，谁知道身体却软绵绵使不出力气，不由得又跌了下来。

　　这回，阑珊没有听到莫多罗的声音，刚放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不会从那么高都没摔死，反而被自己砸死了吧？

　　这下，本来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天由命想法的阑珊慌了。莫多罗从崖上掉下来显然不是她干的，但是如果最后却是被好心下来寻他的自己给活活砸死……说给不相关的人听恐怕会囧囧有神，但对于自己和莫多罗来说，那就是一出活生生的悲剧。

　　阑珊只能同时思考一件事情的大脑显然没有精力来思索血肉之躯是怎么没有在摔下来的“啪”一声时变成肉沫的。

　　她连滚带爬地从莫多罗身上下来，跪在他满是鲜血的脑袋旁焦急地呼唤：“醒醒啊，喂！别吓我！”

　　她不敢去碰他血淋淋的脑袋，于是推了推他的肩膀，莫多罗却是闭着眼，没有动。

　　阑珊瞬间呼吸一滞，犹豫着伸出手探了探莫多罗的脖子。

　　微弱却明显感觉到存在的动脉在跳动，一下又一下，让阑珊提起的心逐渐放下，看着莫多罗的眼光从焦虑变为敬佩，这样都没死……堪比圣斗士啊……

　　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阑珊打量着周围，琢磨着是不是找一些镇痛止血消肿的草药来挽救一下莫多罗虽然没死透但再不理他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死透的躯壳，其实意思就是目前莫多罗的状态是他正处在一个死亡的进行时态，用中文区分开来就是没死，死了，正在死，用英语表述的话则要在动词后面加上ing。

　　无月无星的夜晚，阑珊却觉得脚下仿佛在透着光亮，晃得她有点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只能些微的辨认出，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阑珊用还算有点力气的一只手轻轻垂了下地面，暗自懊恼，这么密的林子，路痴如她该怎么走出去啊。

　　这一垂自然是轻得不能再轻，但迟钝的阑珊还是终于发现脚下所站的“地面”有问题，很有问题，非常有问题！

　　没有砸到硬物的感觉，只仿若那手原本就没有遇到任何阻隔一般，理所当然地停在了那里。

　　如果是白日里，见到这样有趣的东西，自然是好奇加兴奋，可是现在是夜黑风高适合干坏事和出状况的时间，所以，阑珊只觉得身体里的温度越来越稀薄，心里不住地发毛。

　　才下了雨仍然湿腻危险的崖壁掉下了数颗小石块，在哗啦哗啦只声滚动后，直接没入了这片“地面”，临末了连声吱也没有。

　　阑珊瞪大了眼，这才忽然头脑灵光一闪，难得聪明了一回。

　　她竟是站在一片湖面之上！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是让阑珊浑身僵硬，愣了数秒后，她发觉有点不对劲。

　　身上的伤口疼痛逐渐消失，那些手臂上的淤紫也在奇迹般的慢慢消失……可是这些都不是阑珊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能够让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感觉到不对劲的，自然不是什么有利的事情，而是危险。

　　力气正在和身体的某种东西一起逐渐流失，阑珊回头一望，原本稳稳浮在湖面的莫多罗的身体，竟然有些微下沉。

　　恐惧感占据了大脑，阑珊不假思索地想要抬起莫多罗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一抬之下，竟然发现莫多罗出奇的重，而阑珊那个已经僵硬得不得了的老腰这时候竟然从静音调成了正常，“啪”地一声响……

　　腰闪了……

　　多么熟悉而又悲催的场景啊。

　　阑珊没工夫为自己默哀，忍住疼痛，弓着腰，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莫多罗一口气拖上了岸。

　　当她拖着脱力的身躯倒在岸边一边喘气一边揉腰的时候，仍然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还能有力气做完这些高难度动作的。

　　只这么喘了一会气，阑珊顾不得还没有缓过劲来的疼痛，爬起来查看了一下莫多罗的情况，这回，她总算是比较冷静地看了个清楚。莫多罗身上较大的伤口其实都已经止了血，只是满身的血让他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但是不知道是阑珊那最后的神来一压，还是这诡异湖水的杰作，莫多罗一直昏迷不醒，体温也是极低。

　　动物的体温本来就比人类偏高，阑珊知道莫多罗现在的情况非常的不妙，却也是束手无策。她无意识地紧紧咬着下唇，懊悔着过去没有好好学习佐西教给她的野外求生知识。其实她很想认真听来着，可是那温暖的阳光一晒，那饱含磁性的嗓音一说，阑珊就……昏昏欲睡。

　　想到刚才站在湖面上的场景，阑珊直觉地想离开这个地方，再看看莫多罗的后背好像被弄湿了，顿了顿，认命地将他拖到旁边干燥的空地上，狼狈地生起了一堆火，让莫多罗靠得近近的，企图依靠火堆，让他和自己都温暖起来。

　　不过……火势才稍微旺盛了些许，密林的暗处忽然袭来一道暗影！

　　阑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地发现，一堆泥沙迅猛地压倒了火焰，在将它反复蹂躏以后，彻底把它吞吃入腹……

　　世界再次回归黑暗，阑珊一脸呆滞，莫多罗……半死不活。